谌俞還在猶豫:“那你覺得我應該……”
“機會,往往就在眼下。”張其薪道。
他笑得心無芥蒂。
“去告訴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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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俞打算給齊恩寫封情書。
這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齊恩從早到晚都能收到情書。
齊恩受歡迎,是理所當然的事,除去盧俜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其餘同學或多或少都知道。十七班來的最早的幾位同學,幾乎每天都能撞見有人往齊恩桌上放情書或者禮物。
張其薪有一次來得早,剛打開班門,就和某位送情書的男生對視上,對方朝他羞澀一笑。他問對方怎麼開的班門,對方說找保安拿鑰匙。
“這是我們班,帶着你和你的情書,出去。”
事後張其薪上報給學校的安保處,再之後班級鑰匙就隻有班主任有,申請程序也更加嚴格。
這些是齊恩不曾注意的,有段時間桌上的情書和禮物确實少了些,她以為這東西有周期性,可能現在已經過了少男們春心萌動的季節了。
隻是,齊恩的追求者是攔不住的,早上不能送就中午送,不敢直接送就找人送。當然也有膽子大的,直接在路上攔齊恩,毫無顧忌示愛。
齊恩倒是挺能理解的,雖然現在通訊設備已經相當發達了,但正兒八經的喜愛,隔着冰冷的屏幕傳遞似乎也不夠鄭重其事。總之,情書她有個專門的紙箱收納,禮物就要更慎重一些。
對于齊恩來說,接受喜愛和拒絕一樣簡單。
反正她有那樣一張臉,做什麼都理所當然。
在這些少男們的視角裡,齊恩是中學時代純潔的白月光也好,鮮紅的朱砂痣也罷,都是某種愛而不得的象征。他們并不了解齊恩,有些甚至沒和齊恩說過一句話,卻做着同一個美夢。
齊恩沒有刻薄到那個份上,但他們說喜歡她,想和她成為男女朋友關系。又矮又胖的有,高得像竹竿也有,學習好的有,有錢的也不少,皮囊迤逦的零星無幾,十根手指就數的過來。齊恩不拿挑選對象的眼光去批判他們,全因她不認識,有些甚至叫不出名字,沒見過長相。
高玟倒是很惡毒:“尿都是啞光的。”
“開什麼玩笑呢,這幫男的?”她随手拿起一封情書,念了幾句酸話,自己先受不了了,“最喜歡的女明星必須是某某某,最喜歡的女網紅必然是某姐,最喜歡的運動必然是籃球,最喜歡的小說必然是二十六個女房客,最喜歡的女主必須是沈幼楚,最喜歡的貼吧……”
齊恩笑得打滾兒,說别生氣别生氣。
袁禮米在床上一邊拜讀一邊朗誦。
“好想讓你的秀發纏繞我的指尖。”
“哎呀。”齊恩說,“偷頭發的。”
“想讓你在人群之中多看我一眼。”
“多看一眼?怎麼的你要爆炸啊?”
“想嘗嘗你的口紅是什麼味道。”
“我操。這個噴不了,這是真流氓!”
高玟放下了粉色的信紙:“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性騷擾啊,齊恩,你都可以告他們了。”
話音剛落,高玟的媽媽走進房間裡:“你們三隻小家夥,吃不吃水果,我削了幾個芒果。”
“媽你快過來看!”高玟把親媽拉過來,“你看這個逼男的給齊恩寫的情書,太惡心了。”
高玟媽媽看了兩眼,诶我一聲,拿着信紙跑出去給高玟爸看,片刻後高玟爸爸也诶我一聲。
“你們可千萬不要被這些男生的油嘴滑舌騙了。”高玟爸爸進房間給三個小姑娘講道理,“現在的高中生!不好好學習,淨談這些情啊愛啊,這種小流氓蛋子以後也是沒出息!”
“知———道———啦———”
小姑娘們紛紛笑着應答。
“話說齊恩,你以後打算找啥樣的男生啊?”
袁禮米糾正說法,“以後就是男人了吧。”
“男人。總感覺是個貶義詞。”高玟感慨,“即使是我爹,偶爾也有看得不爽的地方。”
齊恩不認同:“即使在是女人之中,偶爾也有讓我們看的不爽的地方啊。比如柯女王。”
袁禮米總結:“所以,與其說男人是貶義詞,不如說成年人往往都會變得不讨人喜歡?”
“可能在我們看來是讨厭的某一點,卻是往成熟的道路上不得不邁出的門檻。”齊恩說。
“哇哦,你們兩個說話好深奧啊。”高玟咬了一塊芒果,“不過齊恩,你還沒回答我呢。”
“打算找啥樣的男生,是吧?”齊恩坦言。
“我想盡可能地多試試。”
“啊……啊?”高玟一時反應不過來。
“字面意思,趁着年輕多體驗幾個。”
“你這觀念,絕!”高玟豎起大拇指。
袁禮米:“但是總得有個标準吧。”
“标準嗎?看得順眼就行了。一般一個人表白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自己會不會拒絕他。”
高玟了然:“哦———也就是說你是純感覺至上型選手,有感覺就是可以,沒有就是不行。”
“果然很符合雙子的特征呢。”袁禮米說,“風向啊,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星座。”
“星座什麼的,我覺得不準呢。”高玟感興趣的是,“那你對谌俞有感覺嗎?張其薪呢?”
張其薪?齊恩不喜歡應對過度含蓄的人。
谌俞麼……“挺可愛的,不會拒絕吧。”
“你認真的呀?”這回連袁禮米都驚訝了,“如果谌俞給你表白,你……不會拒絕嗎?”
齊恩想了想:“應該不會吧,既然不反感就先談一下看看呗,如果将來不合适再分開嘛。”
都說了,齊恩不是那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設,如果可以體驗青春期的新奇滋味。
她當然也樂于嘗試。
于是這回,谌俞在張其薪别有用意的慫恿下,決定送出自己的情書。張其薪笃定齊恩會委婉地拒絕谌俞,就像那天晚上阻止他越界那樣。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沒有發生那次意外,齊恩或許真會接受谌俞的告白,這也算歪打正着。
可電影《阿甘正傳》 有言:“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味道。”
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個下午,谌俞做出了行動。他用匿名紙條把齊恩約到操場後的芳草地上。
他來得很早,在天使銅像噴泉前等候着齊恩。
汗涔涔的右手背在身後。
捏着一封雪白的信紙。
谌俞等了一會兒,渾身都在抖,他太緊張了,即将表白的決心,以及害怕被拒絕的忐忑。
一切複雜而彷徨的情感在腦海深處旋轉跳躍,可身體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尿意。
壞了,他也太沒用了!
這時候居然想上廁所!
好在齊恩還沒來。谌俞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把情書放在噴泉石柱上面,快步去圖書館解決。
盧俜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按理說,他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可溫主任說學校的噴泉壞了,讓他來量一下尺寸好報修。盧俜沒打算拒絕,反正他也要去圖書館還書。他拿着卷尺量完了,才看到那隻白色信封。
盧俜拿了起來端詳。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诶,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啊。”齊恩靠着斑駁的牆壁,将他手持信封的姿态盡納眼底。
“這不是……”盧俜解釋。
齊恩抽出他指尖的信封。
她拆開信封,看完了,又将信紙收進口袋。
“一封……情書。”她湊近他,點他的胸口。
“好呀盧俜,原來你暗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