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俜簡直怕了齊恩,漂漂亮亮一個正經姑娘,怎麼可以随時随地開黃腔。
他不知道,齊恩也不是對哪個男生都這樣的,隻是盧俜才是太老實本分的那一個,看到他,齊恩就忍不住犯點渾。要不總說街上的壞小子樂意逗小姑娘臉紅呢,簡直是太過瘾了!
早上九點的太陽落在齊恩奔跑的身影上,她穿簡單的白短袖,白短褲,渾身像紙一樣纖薄,卻又有很強的生命力。仿佛世界變成她的冰場,陽光穿透層層堅硬的玻璃穹頂,才有殊榮落在她美麗的眉骨,鼻梁和唇間。在十字路口停下,興沖沖地轉過頭看他,然後朝他壞笑。
“盧俜,你能走快點兒嗎?我都快餓死了。”她催促他,“走,學姐帶你去吃早飯。”
盧俜很疲憊,睡眠匮乏,他的眼底紅通一片。
他下意識擡起手遮住日光。太絢目了。
其實不止是日光。
他朝着齊恩走了過去。
“……來了。”
齊恩和盧俜在聚民街尾的早餐攤随便應付了一下。天太熱,誰也不想吃油膩的,齊恩點了碗杏仁茶慢吞吞地喝,盧俜吃的雞蛋腸粉。吃到一半,居民群裡說來電了,終于能回家了。
上樓梯時,盧俜的步态難得拖沓,齊恩說:“我打賭你回家倒頭就睡,睡到晚上才起。”
“你想多了,不會。”盧俜搖頭。
“你是貓啊盧俜!你真不怕猝死?”
“現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盧俜說,“而且貓的睡眠時間比人要長。”
“我看你還是多少睡會兒吧,你這紅血絲。”齊恩偏頭看他,“男人要對自己好一點。”
這是什麼說法?盧俜遲疑片刻,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他隻好敷衍地嗯了一聲。
回到家,盧俜穿過空蕩蕩的客廳,某一刻突然感覺到耳根清淨了,過分安靜了。
一離開她,整個世界都平和下來,盧俜心想,其實齊恩話沒多到那個份上。
走到卧室,打開空調,在衛生間換了衣服,他還是覺得身上有汗味,折身回去洗了個澡。
洗的時候盧俜也惴惴不安,昨晚在酒店被齊恩突闖浴室看光光的陰影還揮之不去。
盡管落了鎖,但他還是有異樣的感覺。
洗完之後,盧俜看了會兒書等頭發幹。
結果有點兒困了,沒忍住在床上睡着了。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橘紅一片。
盧俜默默地看向窗外,已經是日落時分了。
還真是和齊恩說的一樣,他睡到晚上才起來,盧俜坐起身,又生出一種無端的挫敗。
睡眠讓水分流失,他口幹舌燥,去冰箱翻了一瓶東方樹葉,微苦入喉,思緒清醒不少。
客廳裡同樣也是很寂靜,燈沒有開,灰蒙蒙的一片裡,盧俜并非伸手不能看見五指。家具還擺放在原地,隻是一晚上沒回來,就變得有些陌生了。其實陌生的人是自己。
所以盧俜才不喜歡突然出現的變數,會改變人的習慣,就像他本來是不會睡到現在的。人在睡醒時發現孤身一人,天又是黑沉沉,所以才會感覺到孤單,有科學依據,并非無迹可尋。
也不是因為和誰共度了一段時光。
盧俜餓了,出門去買填肚子的吃食。
在樓道口,他又遇到了齊恩。齊恩在戴護膝,一種跑步用的工具。眼前熱燙的光線被遮擋,她也擡起頭來,看到了一臉冷漠的盧俜。
冷漠隻是他的僞裝色。
齊恩問:“你是不是剛睡醒?”
盧俜不明白她是怎麼知道的。
他想起那個賭:“……不是。”
“還不是。你臉上都睡出書印了。”
盧俜擡手摸自己的臉,還真有。
齊恩笑得更大聲了,順其自然和他并肩下樓。
“你是在書桌前睡着的嗎?”
“沒有,在床上睡的。”
“那怎麼臉上睡出印兒了?”
“書是……蓋在臉上的。”
盧俜扯開令自己難堪的話題:“你去跑步?”
“是啊。”齊恩活動着手腕腳腕,“夜跑。”
“一個人?”
“不然你陪我?”
盧俜不說話了。
“你出門幹嘛?吃晚飯?”
“嗯,随便應付一點。”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已經走到了街口,齊恩去望江公園,盧俜去馬路對面的羅森。
到分道揚镳的時候,盧俜罕見地叫住了齊恩。
他喊了她的名字:“齊恩,跟你說個事。”
鄭重其事的語氣,齊恩似有所感:“你說。”
“你的腳也好的差不多了,都可以夜跑了。”
齊恩駐足,預料到他下一句要說什麼。
“以後上學放學,我們可以不用一道走。”
齊恩沉默了片刻。
“……可以。”
再次分開時,齊恩的嘴角才漸漸繃直了。在她身後,盧俜仍舊注視着她,一直捏緊的拳頭驟然松開了。齊恩眼底一閃而逝的不解、恍然,盧俜其實捕捉到幾分。他本不該有那麼大的負罪感,齊恩是很沒邊界,哪有這麼咋咋唬唬、頤指氣使、拿人東西就跑、亂開黃腔、還闖進浴室故意笑話他難堪的人?盧俜就算讨厭她,恐怕也理所當然……可盧俜并不讨厭她。
意識到這一點,盧俜感到荒謬。
他搖頭苦笑,轉身往便利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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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一,月考成績新鮮出爐。
十七班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張其薪考了年級文科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