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午正,易甯率先睡醒了,撩開車簾說了兩聲,本來一直騎馬跟在易甯車廂旁邊的孟安姗便勒慢了馬,來到後頭的車廂前,笑嘻嘻朝着駕車的欽元春道:“欽将軍,午正啦。”
欽元春眨巴着眼睛,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她,随機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手松開缰繩,往左右耳朵裡一摳,摳出了兩團棉花來。
“抱歉,你剛剛說了什麼?”
孟安姗目瞪口呆。
欽元春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扣了扣面頰,壓低聲音道:“我這不是怕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嗎,咱們這種人啊,是最怕聽到上官秘辛的。”
孟安姗信服地點點頭。
在南轅北轍的兩個地方任職的二人對視一眼,相互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認同,仿佛找到了精神伴侶一般感動不已。
“孟安姗!”前頭的易甯撩開窗戶的簾子,遠遠喊了她一聲,語氣森冷。
孟安姗一個哆嗦,趕忙道:“那啥,欽将軍,午正了,該休息一下了。”
欽元春當然知道孟安姗不是在和自己請示。
她為難地皺了皺臉,随即便側身,屈起手指,在身後車廂的側邊敲了三下。
不多時,車簾被撩開一個小角,白若松的腦殼探了出來。
她不知什麼時候脫了幞頭,也沒戴冠,頭頂隻剩一根簡潔的木質簪子戳了一個毛茸茸的圓形發髻。
剛剛探出來的時候,欽元春恍然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個雞窩。
“怎麼了?”白若松小聲問。
“午正了,該休息一下用午食了,想請示一下将軍。”欽元春雖然不明白白若松為何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但也下意識跟着小聲道。
白若松往回看了一眼,又迅速回過頭來,道:“懷瑾還在睡覺,咱們先用吧,教他多睡一會。”
欽元春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啊?”了一聲。
她這聲聲音着實有些大,白若松吓一跳,又往後望了一眼,見雲瓊胸膛緩緩起伏,仍處于沉睡之中,這才松了一口氣。
白若松還以為是自己說話聲音太小,沒有讓欽元春聽清,單手打了個暗語:[她,睡着了。]
“我聽清了,我……”
白若松食指豎起,輕輕抵在了嘴唇上,示意她小聲一些。
欽元春無奈,她看了一眼一臉懵逼的孟安姗,也豎起手指打起暗語來:[我聽見了,我隻是不敢相信。]
白若松歪了歪頭,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算了,一會再說。”欽元春歎息,與孟安姗道,“咱們先停下來午歇吧。”
孟安姗得了令,一甩缰繩,繞道前頭去,與駕車的欽元冬說了兩句話,前頭的馬車便慢慢靠邊停了下來。
欽元春也跟着勒馬,随後跳下車轅,翻了馬凳放在地上,好方便白若松下車。
白若松小心翼翼掀開車簾子一角,一側身出去,立馬阖上,遮住了外頭的光亮,蹑手蹑腳踏着馬凳下了車。
孟安姗就像之前分巡一樣,從包袱裡頭抽出一大塊布頭,選了個幹淨的地招呼着白若松。
易甯先行占了一角,施施然從油紙裡頭掏了個幹巴的胡餅,咬了一口,看起來别有一番食不言寝不語的文人的風情。
而欽元冬則冷着臉,自己選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雙臂在胸前一環抱,散發出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氣息。
白若松感覺有些尴尬,轉頭去招呼欽元春,還好欽元春是個活潑的,随着她一道在孟安姗的旁邊坐了下來,衆人開始分食一個油紙包裡頭的羊肉餡食追子。
白若松不愛吃太幹巴的東西,可惜這個時代沒有好的防腐技術,頭兩天還能吃點帶餡的,時間長了,就隻能吃幹巴的胡麻餅和肉幹了。
等衆人都拿了一塊以後,孟安姗收回舉着油紙包,自己挑了一塊出來,咬了一口,望着後頭的馬車,含含糊糊地問道:“真的不用叫醒雲将軍麼?”
說到這個,欽元春面色就古怪起來:“真是怪了,将軍是出了名的警覺,從前行軍,便是兩夜沒阖眼,也絕不會在喧鬧的馬車上睡着的啊。”
白若松低頭啃食追子,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問到她頭上來。
但是事與願違,欽元春隻是自己思索了一小會,立即便轉向白若松,偷偷摸摸道:“你小聲跟我說說,你到底怎麼哄将軍睡着的?”
白若松逃避一般地擡頭望向天空。
時節近秋,天高氣爽,湛藍的天萬裡無雲,望得久了一時竟有暢遊汪洋之感。
欽元春多年行軍,習慣了狼吞虎咽,在等待白若松說話的過程中,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一整張食追子,翻着包袱到處找東西。
“怎麼了?”孟安姗探過頭來,将手裡的油紙包又往她面前遞了遞,“食追子不夠,這裡還有呢。”
欽元春咳嗽了一聲,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用手肘一捅白若松,手中做了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