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元春卻是一點也不接欽元冬的招,食指與拇指張開呈一個角度,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做出思忖狀,道:“對啊,我究竟在做什麼呢?”
欽元冬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意,手臂向後一身,手掌握住腰後橫刀刀柄,長刀在一聲铮鳴中出鞘,銀亮的刀身散發陣陣寒意,刀尖直指欽元春的面門。
欽元春一步未退,也沒有要亮出身後橫刀的打算,隻是在笑。
“這樣真的好嗎?”她的目光穿過欽元冬,直直望向對面的書房,“将軍會聽到的哦。阿姐剛剛才從越騎營被調回來,不想再因為私鬥被調走吧。”
欽元冬的理智就像一根繃緊的弦,在要斷不斷之間反複徘徊。
她大口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瞪圓的眼睛中是根根分明的紅色血絲。
果不其然,書房那側的支摘窗被“嘎吱”一聲支起一條縫,露出雲瓊的半個下巴。
他雖然沒有開口,但是警告之意已經十分明顯。
欽元冬僵持片刻,還是緩緩放下了手中長刀,手臂無力地垂在一旁,就這麼看着欽元春。
“同父同母的親姐妹之間,都不一定毫無秘密呢。”欽元春大概是知道雲瓊在聽,隻能壓着嗓子,低聲道,“阿姐,又何必非要知曉,我到底去辦了什麼私事呢?”
二姐妹終究不歡而散。
無事一身輕的欽元春自己晃悠着出了府,在東市晃悠了一圈,買了些吃食,七拐八拐了一陣以後,來到一個僻靜的暗巷之中,對着一間角門望了望,一個輕身功夫就翻過了牆壁,入了内。
院子不大,也有些荒涼,但是被人打理得十分感激。
有個身材瘦削的男人,穿一身粗布短褐,手持巨大的笤帚,正在打掃院子中的落葉。
盡管欽元春并沒有壓制自己的腳步聲,幾步走到男人的身後,男人也是毫無察覺一般,專心打掃着眼前的一畝三分地。
欽元春伸手,點了一點男人的肩膀,把男人吓了一跳,手中笤帚“咔哒”一聲落在了地上,揚起幾片枯黃的落葉。
男人雙手縮在胸前,猛地轉身,看見是欽元春,一下便放松了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随即伸出兩隻手掌開始比劃。
欽元春笑着看着男人,男人越比劃越激動,甚至還微微啟唇,從喉嚨裡發出“啊啊”的聲音。
原來這是一個聾啞的男人。
欽元春看他比劃完,點了點頭,一邊伸出手比劃,一邊道:“那我進去看看?”
男人颔首,領着欽元春一路進了院子中最大的廂房,撩開一旁寝房前挂着的帷幕,繞過一個巨大的,還在燃燒着的香爐,來到床榻前。
寝房内彌漫着淡淡的清苦藥味,還有一些奇怪的,老年人身上會特有的氣味。
男人識相地立刻退了出去,隻留欽元春一個人站立在床榻之前,垂眼看着床榻上沉睡着的人,半晌,膝蓋彎曲跪到了床側腳榻之上,替那人攏了攏薄被。
“父親。”她沙啞着聲音開口道,“春兒帶着藥來看您了。”
床上的男人兩鬓斑白,臉上皺紋橫生,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大上不少。
他靜靜躺在那裡,若不是胸膛還有略略的起伏,看上去就像一個死人。
欽元春自懷中掏了掏,掏出一個小包裹,手指顫抖着解開,一個不慎,裡頭的東西一下掉了出來,落在了木制的腳榻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手忙腳亂地将其中一個二分之一巴掌大小的紙包撿了起來,拆開,将其中的藥粉倒進了屋子中央的香爐之中。
“刺啦”一聲,香爐之中的銀藍色火焰一下竄了起來,那股子清苦的藥味濃重地飄散了出來,頓時便有些嗆人。
欽元春以袖捂鼻,悶悶地咳嗽了好幾聲,這才回到腳榻邊,将剛剛發出清脆聲響的一枚銀币撿拾了起來,牢牢攥在了手掌心中,用力到指節都有些發白。
“父親安心,春兒一定不會讓父親有事的。”她俯下身,額頭抵在了男人放在腹部的手背上,輕聲道,“我們一定會有阖家團聚的一日的,為此,為此......”
“為此春兒願意做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