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同光一個刑部侍郎,與盛雪城毫無關系,決計不可能是盛雪城事變的幕後主使。”
白若松沒想到這種情況之下,易甯會突然開口,怔愣過後,狂喜的情緒似浪潮一般湧上心頭。
她壓制着自己因為興奮而戰栗的手臂,喘息着冷靜了片刻,随即道:“但她和官匪勾結這事有關,隻要借此扳倒她,就有機會繼續往下查到她幕後的人。”
易甯腳掌一勾旁邊的圈椅,攏袖坐下,瞥着白若松:“你怎麼扳倒?聖人根本就打算這事在杜承禮這裡結束,如今書房被燒成了一片廢墟,沒有确鑿的證據,隻靠一個證言你就想扳倒從四品刑部侍郎?”
白若松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她幾乎整個身體都靠在了雲瓊的手臂上,難耐地攥了攥手指道。
易甯太了解白若松了,她這麼一動,易甯就敏銳道:“你在打什麼不能說主意?”
白若松僵了僵身體,随即實誠道:“可以僞造......”
“胡鬧!”易甯又氣得站了起來,“我看你是想進刑部大獄!”
白若松就知道會是這麼一個後果,但還是頂着易甯的怒火繼續道:“也不能說是僞造,何同光與杜承禮通信是既定事實,現在何同光那邊應該不知道信件被毀,隻要找能夠模仿字迹的人像模像樣寫一封出來,她未必不會因為一時慌亂而忘記查證真僞。”
“你想詐她?”易甯冷笑,“在詐到她之前,信件就會被第一時間上呈聖人,你當翰林院的人是吃素的嗎?”
“也不一定就會被發覺,或者說,被發覺了,也不一定會被揭發。”白若松慢慢開口道,“踩踏案周笙的好友,今科狀元娘子徐彣,不就在翰林院嗎?”
易甯發現了,白若松這個人真的不能慣着,一慣,她就敢在懸崖峭壁邊蹦跶。
“真是瘋了。”她搖着頭,卻并未再出聲呵止這個計劃。
等沉着臉的易甯離開寝房,白若松才嘗試着想站起來。
但是她的氣力已經耗盡,此刻虛弱得連挪動手臂都吃力,雲瓊一手撐着她,一手繞到圈椅前面,另一隻手臂往腿彎下一勾,直接将人打橫抱了起來。
“我送你回去。”他垂着眼睑,淡淡道。
白若松想到屋子外面還有欽元春,孟安姗,還有一大堆的親衛,便有些赧然,把頭埋進了雲瓊的脖頸側。
二人正要離開寝房,一直不曾開口地杜承禮突然開口,喊住了她們。
“白若松。”
雲瓊的步子一頓,白若松也擡起頭來,從雲瓊的肩側往後看去,看到了面色慘白的杜承禮正在看自己。
她似乎在笑,白若松還沒見過她這樣不帶任何譏諷或是自嘲之類的強烈情緒的,溫和淡然的笑容。
“容安會為你驕傲的。”她說。
白若松一點也不為所動。
殺人犯的忏悔,鳄魚的眼淚,都是最不可信的東西。
她的側臉靠在雲瓊堅實的肩膀上,對着杜承禮冷聲道:“你沒有資格去假定校尉的想法。”
等二人離開寝房,那木質的門栅被牢牢關上,杜承禮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看着寝房内這些看似奢華的裝潢和擺件,笑了一聲。
另一邊,雲瓊一路橫抱着白若松回到了白若松的寝房。
他将人放在被褥上,替她将散亂的長發攏到一邊,脫去靴子和外袍,就在手中掖着被子的一角要替白若松蓋上之際,白若松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疼嗎?”她輕輕開口,摩挲着雲瓊的手背。
雲瓊知道她問的是自己剛剛被易甯打了一下的事情,于是緩緩搖了搖頭。
“懷瑾,你不怪我嗎?”
雲瓊想問,難道我曾經怪過你什麼嗎?
可他克制住了,最終隻是啞着嗓子道:“不怪。”
“可是我,我沒和你說過這些事情,一直都瞞着你......”
雲瓊将薄被蓋在白若松的肚臍之下,随即跪坐在床邊的腳榻之上,反握住她的手掌,靠近自己的臉側,柔聲道:“無妨,你可以瞞着我的,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也行。”
比起隐瞞,雲瓊不能忍受的是欺騙。
誰都有不想告訴别人的事情,雲瓊也有,他也有瞞着她的事情,所以并不在意這些。
白若松卻不知道雲瓊心裡的這些想法,她不安道:“可是,可是我們是......”
“我是你的。”雲瓊打斷了他,缱绻地将臉頰貼在了白若松的手心當中,道,“但你不是我的。”
“白若松。”他那雙貓兒一樣淺色的眼睛定定看着她,“你一直都是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