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感沒有快速消散,它陰魂不散地依附于四肢,搞得淮星的腳步都在發虛。
真是越想越氣,越煩越想,她恨不得回去給踏入考場的自己先灌幾瓶後悔藥。
早知道自己就死活也不參與畢業考核了,參加畢業考核本身就是和自己退學的心願相違背的。
她仿佛又回到那一天。昏暗狹小的房間内,蛋糕胚上面孤零零插着一根蠟燭,失去繁複奶油花紋的生日會并不會因為參加人數的單薄而失去應有的意義,燭火搖曳,照得圍在蛋糕旁的兩人眼睛發亮。
唱完生日歌後,壽星就該許願吹蠟燭。
可壽星卻淡淡笑着搖搖頭:“我沒有什麼生日願望,淮星同學,我隻希望你平安地畢業。”
當時的自己怎麼回答的?
她不願意用一時的任性去打破收養自己的女士的安甯生日宴,隻能藏下所有小心思點頭,說假如自己能待到畢業考核那一天,一定。
一定,一定,含糊地敷衍過去,實際上還想着怎麼退學才好。
恩情真是一個還不完的東西,因為對方的一句祝願,她就進入安平學院,未來的人生描摹成型。
後來她真的挨到了畢業的那一天,天意人意促使,過去所有的努力全是無用功,她還是老老實實迎來畢業考核這一天,去迎接每個安平學院畢業生都該經曆的考核,即将成為身份注定的獵怪人。
一個培養未來獵怪人、未來戰士的學院,卻出了一個會害怕怪物的畢業生,這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
她想要退學,避免失控的感覺。
手腳發顫,腦袋發暈,差點分不清敵我,被迫沉浸在巨大的恐慌中……淮星捏捏鼻梁,心想自己的報應還是來了。
開始她還幻想過遇到的陪考怪物不會有令她難受的那一類型,沒想到2号就是這種怪物,被撞了個正着。
腦海順着發散的思維又差點扒出飄飄悠悠的2号怪物,她擡起眼睛趕緊轉移注意力,暗示自己别再去想。
“同學,你還好嗎?”
耳畔突兀地傳來聲音,淮星驟然停下腳步,本能地開始防備發話的人……們。
她一愣。
四個人,居然足足有四個人!兩男兩女,高矮胖瘦各異,可面孔卻出奇的相似,乍一看好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五官。
淮星立馬去看這四個人身上的衣服——很好,穿的不是安平學院的制服,應該不是之前抱團二人組那樣的打算求大腿。
“你好呀,我們是二室的學生,看你的衣服應該是安平學院的人吧?”
二室?淮星暗暗皺眉——那不是那個傳說中學生都是貴族中的貴族的培訓基地嗎?
二室的全稱是二代培訓室,一個私辦的獵怪人培訓基地。學生不多,教學場地忒大,教師流動很小,仿佛一個溫室,盡情呵護裡邊的朵朵嬌花。
淮星無意打聽别校的八卦,可風言風語總會在不經意間灌入耳朵,比方說二室的大小姐和本校的男生開啟了一段轟轟烈烈的多邊形戀愛啦,又比方說二室的入校選拔是校方看捧過來的紙币有多厚啦。
一個私辦的培訓基地能在這個時代立足跟腳,很難不讓人懷疑負責人的成分。
總之,對于外人來說,這個培訓室從裡到外都彌漫着銅臭味,彌漫着最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腐臭味。
感覺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她想,如果二室真的像外界說得這麼厲害,自己還以為二室的人直接全員免考畢業呢,怎麼?他們也得過來走個過場?
剛松下的弦立馬又繃緊,她謹慎地點點頭:“你好。”她迅速将四個人的掃視去一遍,心中泛起嘀咕:怎麼會有長得這麼像的四個人?
仔細看,這四個人雖然各占高矮胖瘦,但五官的走向卻很是相似,笑起來的弧度都差不多。
猶如四個複制人,整齊劃一地扯高嘴角。
淮星感到不對勁,打算趕緊離開。
沒想到他們卻像有讀心術一般伸手拉住了她:“别怕啦。我們是四胞胎。”四隻手分别握住她的手腕和胳膊,溫度好似桎梏。
淮星不動聲色地動動手:“你們的母親很偉大。”沒脫出。
“是這樣的。”他們繼續笑。
尴尬的寒暄點到為止,眼下沒有繼續奉陪的必要。淮星禮貌地點頭緻意,終于說:”你們可以放手嗎?”
“别這樣冷漠嘛。”其中一女孩繞到她的前邊,笑容甜美,“聽說安平學院這一屆最厲害的學生叫筱曉,你認識她嗎?”
事情的走向總是相似到離譜。
淮星眼皮一跳:“不認識。”
“真不認識?一點交集也沒有?”
“真不認識,她是我這種人能認識的嗎?”淮星又抽胳膊沒抽動,聲音都沉下來,“我是安平學院萬年倒數第一,我給她提鞋老師都得上來趕我。”
她生無可戀,心想筱曉的魅力勾到的人真是無處不在。
怕這四個還扯住自己不讓走,她又回頭真誠望着最近的人補充說:“我沒騙人,戰績可查,你們再去找個安平學院的人問我的名字,他們肯定會讓你别提。”
可這一偏頭卻讓她看到意想不到的一幕——視野中,其中一人的五官消失不見,隻留扁平的臉湊近她,像一塊膚色的橡皮泥。
她默默移開眼神,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