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考啊?沒考也不能不聽啊。”他口氣緩下來,看着淮星蒙蓋半臉的繃帶。
誰知淮星一句話就把他發散的同情心徹底打散,她冷靜道:“不是沒考,考試去了,就是不知道誰把我缺考塗上了。”
想起那張全新的卷子,幫忙塗缺考的“好心人”哽住了:“你再說一遍?”
“我考了。”淮星放下舉試卷的手,聲音回蕩在整個教室。
心頭好似中了一箭,冷冽的聲音聽得他隻想吐血。他難以置信:“你故意的?為什麼?”
“累計交白卷三次,影響惡劣,照理來說該退學了。”淮星說,“可不知道是誰幫我塗了缺考,我的‘第三次’機會沒了。”她的聲音聽不出悲喜,可明眼人都知道她現在正在指責那位多管閑事的壞蛋。
教室寂靜似一潭死水。老師瞳孔顫動,滿腦子隻有一句話:
H點學生太厲害,是他這個B點調來的老師不配。
光天化日之下,一位學生公開發表退學宣言,而其他人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像是習以為常。
詭異的沉默之中,刺耳的下課鈴打響,宣告這場無聲的對峙終止。
“哎喲,淮星你太厲害了。”一隻手拍上淮星的背,她轉過身,正好對上好友筱曉亮晶晶的眼睛,長發的女生笑得合不攏嘴,古靈精怪地模仿臨時老師離開時失魂落魄的樣子,“你吓到他了,哎,他怎麼偏偏找上你了。”
兩人結伴向衛生間走去。
“我是真想退學,可惜。”淮星歎口氣。
學院的筆試考試機會少到可憐,這次模拟畢業考核是她最後一次機會。
“安平學院都知道你想退學,可是,我的寶,咱們都已經快畢業了,你還是沒退學成功。”筱曉把她的胳膊晃啊晃,“校長都已經在門上挂‘淮星同學非急事勿找’了,我覺得你隻能老老實實認命——畢業了。”
筱曉的口氣挂着幸災樂禍,淮星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表情别做這麼大,你的眼珠子要掉出來了。”
“啊?哦。”正好站在鏡子前,筱曉站在鏡子前,擡手把突起的左眼球摁回去。無機質的眼球暗淡無光,這個無法提供視線的仿制品隻能起到一個外觀上的作用。戴好就和旁人無異,掉出來就是恐怖片開機。
“你畢業打算怎麼辦?”淮星的聲音輕輕。
筱曉還在調整眼球方向:“怎麼辦啊……先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被選上,選不上就另謀生路咯。”
“加油。”淮星臉上依舊沒有表情,目光有些遊離。
額頭傳來刺痛,她吃痛眯眼,始作俑者還捏着手指打算再彈一個腦瓜崩。
筱曉樂了:“寶,你不會是在緊張吧,你擔心畢業考核?”
“不,我隻是在想,我努力了三年,為什麼我就退學不了呢。”淮星捂住額頭,淡定道。
“小可憐。”筱曉搖頭歎息道,“安平學院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你命裡注定就是安平學院的人。”
于是,不久後淮星就收到校長請喝茶的指示。
傳話者是個胳膊還打着石膏的男生,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引起周圍人的一陣騷動。
“又來?都要畢業了怎麼這事還沒完。”
“那個淮星,次次考試交白卷,日常訓練也基本是偷懶劃水,真不知道她留在這裡幹嘛。”
“人家不是也不想留嘛,聽說她已經去找過很多次校長了,但校長不讓退學,說是安平學院沒有退學的先例。”
“……”
種種聲音混雜在一塊,淮星早已習以為常,擡腳往外走去。最初的她還幻想過輿論能讓古闆的校長變心,到頭來校長比她還會無視。
主角離場,得不出結論的讨論也漸漸止息,騷動很快平靜下來。
淮星輕車熟路推開校長室大門,果不其然看到剛剛給自己上完課的老師。見到她來了,老師重重咳嗽一聲,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暗示就離開了。
告完狀的心虛明明白白寫在他表情中。
頭發花白的校長擡頭瞥她一眼,戴好眼鏡和藹微笑:“來啦?”
淮星拉開椅子,坐下:“您終于下定決心開除我了?”
臉上的笑容即刻凝固,校長長歎一口氣:“不,我叫你來就是告訴你,畢業考核就在幾天後,這幾天你就别搞事情了,老老實實挨到畢業吧。”
“綜合素質考核我是最低檔的F,之後的筆試我會拿0分,所以,到底為什麼?”淮星聲音淡淡,“我能做的違紀的事情都做了,您為什麼不願意開除我?”
“你故意不寫試卷,而那些違紀事情完全是胡鬧。”校長快要無語,“上課頂個嘴,下課跑來找我鬧,你要是幹個聚衆鬥毆的事情就算了,開除?這些事情有必要讓安平學院出通告開除一個學生嗎——你也别想着現在去打個架了,上次你和那個筱曉同學自己舉報自己,要不是我看了監控,我差點就要信她那哭爹喊娘式叫疼了。”
往事被揭開,淮星低頭不語。
“淮星,雖然你想法極端了一些,但不能否認,你是個好孩子。”老花鏡後的目光變得銳利,“你之前從來都不願意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要退學?是有人欺負你嗎,還是你不願意接受學生的身份嗎?你在害怕什麼?”
校長在“學生”二字上咬了重音,幾乎是明示。
窗外天空碧藍,純粹的色彩為這片永遠光鮮亮麗的土地蒙上虛假,光線駐足,為室内的兩人勾勒出陰影。
淮星的身份是安平學院即将畢業的學生,獵怪組織未來候選人之一,他們擠在這裡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擁有足夠應對虛假背後真實的能力,參與到人類生存任務的建設當中,殺死那些無處不在的威脅嗎?
也許今天的他們還會為一道小小的筆試題捶胸頓足,但日後踏出這層保護罩後,誰也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樣。
随着畢業倒計時的接近,教室内的歡聲笑語出現的頻率也在漸漸消失。他們是安平學院的學生,是這個社會的希望種子,自踏入這個學校那一刻起,他們就身負社會的重望。
淮星的視線虛虛聚焦在不遠處一點,拒絕對視。
“安平學院沒有開除學生的先例,淮星,我也不希望你成為逼不得已的第一人。”校長說,“未來的路是你們自己選擇的,我的職責也隻能讓我盡力于此。”
言畢,她看向眼前的女生,等待她最後的選擇。
淮星深吸一口氣,捏緊衣角:“我……”
她輕輕說了句什麼,還沒等校長作出反應,辦公室的門闆突然倒了下來,有道影子一閃而過。
再一看,筱曉的手正僵在半空中,很是心虛:“哎呀……不好意思,沒控制住。”
淮星卻像看到救星,眼睛噌的亮起來。
看來今天的談話無論如何都進行不下去了。
看看這對出了名的瘋丫頭,校長久久無語。
“總之,談話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