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為有這種能力，馬雷克先将莫羅控制住，砍下他的左腿氣化，趁第二天一早時複原為固體扔在了停車場，還與喬巴拿先生和他的老闆一起‘發現’屍體。至于莫羅剩下的肢體，恐怕連着廢鍋爐室裡飛濺的血液一起被替身處理幹淨了吧，但馬雷克無法氣化已經是氣體的物質，所以那房間裡才有股揮之不去的臭味。”

“而酒店工作人員恩斯特則十分不幸，他應該是在昨天早上送杜波瓦回房的過程中發現了什麼，那時所有人都在尋找莫羅，恩斯特于是被偷偷回到室内的馬雷克滅口，馬雷克在說他要去聯系山下的人後，電話線就斷開，應該是他趁機剪斷……”

“夠了夠了，偵探先生，您的頭頭是道很精彩，但我想問清楚這與我有什麼關系？”

“因為這裡總共有兩名兇手，殺死莫羅的兇手是馬雷克，而殺死馬雷克的兇手則是你！莉娜小姐，不，聚集于此的最後一名盜賊團成員！您還躲在牆裡面沒錯吧？”彭德爾頓的手拐了彎，從母親漢娜身上掠過，指向了剛剛挖出藏寶箱的空牆。

場面十分精彩，或者說旁聽者們的表情很精彩，但最精彩的則是漢娜此刻表情。

“先生，如果您有妄想症，請不要用我和我的女兒開玩笑，她才10歲。”漢娜的臉已經扭曲，但這反而看不出她的情緒。

“恰恰是因為她才10歲，馬雷克之所以會死，是因為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吧？”彭德爾頓反而更加确信。

“喬巴拿先生的老闆曾說馬雷克是個醫生，還詢問過他的健康狀況，雖然這或許隻是他表現出來的虛假一面，但馬雷克在遇害前與你二人有過交集。前天中午、也就是所有人趕來度假山莊的那一天，莉娜因扁桃體炎症咳嗽不停，馬雷克于是提出幫她檢查咽喉，正是這一步舉動，令你們産生了殺死馬雷克的念頭。”

“莉娜，你曾經是亡靈盜賊團成員，為了逃脫追殺，利用其他替身使者的能力将自己變成了小孩，但即便身體和骨骼能夠縮小，有一樣東西卻不能，那就是你的牙齒磨損度。”

“人的牙齒會随年齡增加而磨損，你外表是小孩，牙齒磨損程度卻和四十歲的成年人沒有區别，馬雷克在幫你檢查咽喉情況時看到了你的口腔。哪怕這隻是極小的細節，你也怕他遲早會發現你其實是個成年人，所以決心先下手為強。”

“你昨晚來到馬雷克房間門口，利用小孩子的外形誘騙他開門，他受你暗算，但同時也在死前知道了你的身份，于是留下用血液寫成的死亡訊息——‘car’。”

迪亞波羅微妙地擡起了下巴，回憶起和喬魯諾從房間裡沖出來時，墓志銘所顯示畫面的異常——走廊黢黑一角裡确實有個小孩露出了臉，正是莉娜。

她八成剛殺死馬雷克，但又感覺不放心，所以才躲在走廊裡觀察熱情老闆動靜。

“沒錯，‘car’并非指汽車，而是沒有寫完的‘carnation’（康乃馨），這是獻給母親的花，剛好暗示着你們二人的母女身份！你們兩人就是殺死馬雷克的共犯！”彭德爾頓揭示了死亡訊息的真相。

偵探的分析剛結束，存放保險箱的空牆裡就邁出一條小孩細腿——漢娜的假女兒，同時也是盜賊團最後成員的莉娜果然藏在裡面。

“先生，你要怎麼證明你所猜測的這一切？要知道常人看不見你口中的替身，它們根本無法作為證據。”漢娜替裝傻的假女兒或者說同夥争辯，表情已經變得狠戾起來。

就在她倆下定決心以不認賬應對時，劇院的推拉大門一下發出吱呀聲，所有人都看向門口。

披頭散發的多比歐站在那裡，手中拖着瑟瑟發抖，胡子結滿冰霜的竊聽者。

“多比歐……你？”就連迪亞波羅都露出了驚訝表情。

多比歐将竊聽者扔到地上，越過比西亞納等害怕的普通人，上前一步以火熱掌心捧起老闆的手——當着秘書的面。

“我好想您，所以就爬山過來了……這個人好像在偷窺您，我就順便把他帶了過來。”

在喬魯諾無語注視之下，迪亞波羅看着地上冷得氣若遊絲的倒黴蛋，瞬間理解這就是與馬雷克接頭的人。

“饒了我吧……馬雷克，都是馬雷克的主意，他什麼都告訴我了……密碼，還有保險箱的事，他拷問莫羅得到三分之一密碼後才殺了他，電話線是他剪的，隻差最後一步了，别殺我啊……”竊聽者意識模糊，臉色慘白。

“老闆，他說密碼，多比歐帶來的這個人或許知道些什麼。”突發事件當前目的最重要，為了協助彭德爾頓解決案件，順便拿到寶藏，喬魯諾悄聲靠近提醒上司，被緊抓上司雙手、恨不得往懷裡揣的同事瞪了一眼。

“多比歐，你幹得很好，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恐怕無法找到盜賊團成員的身份證據。”迪亞波羅聽懂了喬魯諾的話，他把多比歐濕漉漉的頭發捋到耳後，徹底放棄掙紮，任對方埋臉撒嬌。

路人們圍觀着這三人的舉動，隻覺得空氣越來越奇怪，英俊金發秘書在野性長發男子闖入後就變得拘謹起來，翠綠大眼甚至透出絲絲委屈，前幾天的從容消失不見。

“就算你們運氣好可以猜中我的身份，但可别以為我會認輸啊！”頑強扮演着兇手的莉娜沖上來，視老闆與下屬之間扭曲又深不可測的職場關系為無物。

她已經理解多比歐抓來的竊聽者供詞對她不利，很可能會成為坐實她盜賊團成員身份的證據，因此直接了當地釋放出替身，打算以武力對付堵在影院門口、和兩個下屬拉拉扯扯的熱情老闆。

然而還沒等迪亞波羅轉頭應對，喬魯諾就閃電般擡起右手，地上瞬間拔起根根帶毒藤蔓，嗖地抽向莉娜小腿，把孩童盜賊拖倒在地，發出一聲痛叫，她背後的假母親也一瞬被制服。

“還請您不要輕舉妄動為好。”金發秘書表情冷酷，語氣微微壓低，顯然正不爽半路殺出來對老闆摟摟抱抱的同事，前幾天替老闆抵門遞水的謙恭也蕩然無存。

“不過幸好您把藏寶地告訴我們了，在老闆買下這裡之前，先讓我們驗驗貨吧。”

……

風雪已經停止，黎明即将降臨。

熱情老闆走向保險箱，蹲在這個十年不開啟的秘密盒子面前，打算一窺引起這場喧鬧的罪惡源頭，然後根據它的價值決定是否要歸還佳士得拍賣行……雖然大概率不會還。

“這箱子要輸入密碼？”迪亞波羅問莉娜。

“……或許我可以把箱子變成活物。”喬魯諾也蹲下一起看。

“沒用的！那個保險箱的鎖是替身，它早就纏住了箱内的東西，一切攻擊、幹擾或者輸入錯誤密碼的行為都會激怒它。而一旦被激怒，它就會立刻摧毀寶物，哪怕你殺了我也無法取消它的效果！”被五花大綁的小孩盜賊解恨地說。

“我才不告訴你密碼，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迪亞波羅眉峰微蹙，伸手去轉機械密碼盤，沒人知道他做了什麼，大概就是随便轉了一個組合，冥冥之中無形之手悄然揮下，将保險箱上一切替身消除，幹脆打開箱門，露出裡面讓盜賊團惦記了十年的财寶。

莉娜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因為她明明記得在迪亞波羅摸上那個箱子之前，裡面都是有替身的。

或者說“過去”曾經有替身。

也就在同一時刻，她通過替身能力制造的孩童軀體也逐漸恢複原形，整個人頓時撐滿了身上那件黑色毛衣，最終化為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女人。

路人們已經不知道該對這場奇遇做何表示，他們隻能看到打開的保險箱裡并沒有珠寶，而是一本棉線裝訂的泛黃書本。

喬魯諾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表情，重新紮好頭發的多比歐則嚼着巧克力零食，對現狀不明所以，并在地闆上制造出一個個泥腳印。

迪亞波羅把書本取出來，吹掉灰塵後發現是一份拉丁文寫成的手稿，就連神父養大的他也僅認得隻言片語，封面畫着幾隻蜜蜂，看起來曆史悠久。

“寶藏……那裡面難道不是寶藏嗎？！”目睹一切的莉娜幾乎破音。

“看起來不是，這箱子應該沒被人打開過，你們偷東西之前并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吧？”迪亞波羅毫不留情地給盜賊的傷口上撒鹽。

“不可能，那家夥當初明明告訴我這裡面是無價珍寶，怎麼會是一本書？！我……他……”原形畢露，誤殺同夥，前功盡棄的盜賊氣到連說話都結巴起來，看起來幾乎快要心髒病發作。

迪亞波羅沒理會她口中的“那家夥”是誰，而是準備将這本被誤當成珠寶的書帶回去。

“……案子能夠水落石出，亡靈盜賊團的身份能得到确認，都多虧您和喬巴拿先生對我的協助。”彭德爾頓歎了口氣，決定對佳士得所有物被強制占有的現實揭過不提。

“謝謝你，彭德爾頓，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恐怕不會知道這堵牆裡放着什麼東西。”迪亞波羅随口客套，看到尾巴快要垂到地上的喬魯諾，以及精神過好的多比歐，意識到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并不簡單。

雖然公路馬上就能疏通，但預定的滑雪場考察還沒完成，從現在的局勢來看，接下來必須得帶喬魯諾和多比歐一起行動才行。

多比歐倒是還算好哄……可喬魯諾？

“……雖然這其中一定有許多隐情，這本書的出現或許沒那麼簡單，但我想以您的能力一定可以圓滿解決吧？”彭德爾頓看到老闆正在頭疼職場關系平衡的表情，決定繼續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局外人。

他隐約察覺自己窺得了“老闆”的黑暗一面，也發現眼前的男人極不簡單，但彭德爾頓非常識時務……他決定閉嘴。

不過這都無所謂，世上不為人知的事還有很多，他的任務已經完成，至于之後的事會如何發展，就交給神來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