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最後的結果,别的不說,倒是遂了彼時蔺和的心意。
自那之後,這個事情就成了一個契機,他和沈焉算是得知了這位向來不與人親近的“冰山女神”的一個秘密,而這,也成為了他們關系破冰的重要節點。
與此同時,又點亮了沈焉的“一言不合就逃課”的技能點。
當然,對這件事,蔺和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贊成。
明明很快就要到最重要的高三階段,他的心思卻完全沒在學習上,反而時常撺掇沈焉,變着花樣邀請周無雩出來,把燕京别的旅遊景點也給逛上一圈。
這麼一來二去,三個人自然就漸而漸地熟悉起來了。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他跟蔺和都以為當年“周無雩”去看的那個小孩兒是她親弟,從未作過他想。
畢竟除了親弟之外,也很難想到還有什麼人能讓她大動尊駕,接連幾天一聲不吭地逃課到校外,就為了多看對方幾眼。
因而回到數天前,他見到成年後的周沛,再結合對方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樣,自然就會往時隙方向聯想,順勢塞給對方一把墟外人常用的紙符了。
不過眼下看來,雖然有點馬後炮,但要說兩人沒有血緣關系,的确看起來更合理。
不說别的,這兩人的臉就長得大相徑庭,顯然不會是一個爹或是一個媽生的。
甚至相比起來,可能是因為上三墟中常常互相聯姻結親的緣故,謝昭回和眼前這位周墟家主,隻論面目輪廓不論眉眼,乍看之下,反而還要長得更接近一些。
要不是當年見過一次小學生時期的周沛,而對方這麼多年也沒怎麼長變樣,十天前在酒吧,機緣巧合下見到對方時,他還真不會把對方往周墟的方向聯想。
不過此刻,聽了周無虞的這幾句話,沈焉忽然覺得事情變得頗有些耐人尋味起來。
位于江都的“天光福利院”,興盛于沆市、卻并非從沆市起家的天光墟,當年“周無雩”在學校裡的時候,他隐約記得,對方的确說過自己是蘇省江都人,這三者結合起來,很難不讓人生出一個離奇卻合理的猜測。
這麼想着,他于是堂而皇之地當場走起了神。
這神态不遮不掩地顯露出來,登時便讓他面上情容顯得極不走心,甚至還透出了幾分冷淡之色。
周無虞見他這般模樣,自然覺得沈焉又開始朝他擺臉子、要趕客了。
他倒也習慣了這人的冷熱無常,大緻想了想,要問的事也差不多問到了手,便也不再停留,當即站起身,敲了敲桌子吸引對方注意,說:“就這樣吧,看你這樣子,估計也不想再聽我說話,我先走了。”
沈焉方回過神,忙擡頭看他:“别忘了幫我轉告蔺和啊。”
“知道了。”
周無虞神色不明地一點頭,把沈焉給他的手機拿到手裡,微微一晃,“這個東西,我會替你送到的。”
沈焉想了想,又說:“我現在在謝墟,一時半會兒估計也回不去,你順便也跟他說一聲,叫他去二樓書房,找書架三層最左邊第二本書,裡頭夾着我找來的衛栖的情報,讓他在我回去之前先看着辦,自己琢磨琢磨衛墟事情,也别等我了。”
周無虞聽完,倒也沒多說什麼,隻颔首應道:“行。”
然而緊跟着,他又從兜裡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銅鏡,推到沈焉面前:“這面通信銅鏡,你拿着吧。”
沈焉不由得一詫:“給我這個幹什麼?”
周無虞說:“等我拿到U盤,可能還有要問你的事情。你拿着這個,方便聯絡。”
沈焉拿起來,随便看了兩眼,頓時便覺得過往的記憶進入腦海。
這銅鏡入手既沉又實,表面镌刻精美的花紋,看起來倒是美輪美奂,然而當真用起來,又有許許多多的小毛病。
比方說不方便攜帶,且同一面銅鏡又隻能聯系上對應的另一面,比起墟外的手機,可以說是不方便至極。
然而在墟地中,這已經是最為便捷的聯絡設備了。
沈焉漫不經意地想着,忽然,他又看了看手裡的銅鏡,擡頭笑說:“我突然在想,昭回讓你過來,有沒有想過你會給我這面鏡子。”
周無虞揚了揚眉,不置可否,沈焉于是又問:“你剛才怎麼上來的?”
“議事堂旁邊的升雲梯,”周無虞道,“怎麼?”
沈焉又問:“上來的時候,你有沒有碰到過什麼看守偃人,需要用玉韘打開的暗門,或者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機關之類的?”
周無虞稍稍皺眉:“都沒有,謝昭回給我指了個路,我一個人就這麼上來的。你想說什麼?”
沈焉還是在問:“那附近的謝墟人,多還是不多?”
周無虞嘲道:“就在議事堂附近,你說會不會多?”
言罷,他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叫沈焉别賣關子,“有話就直說。”
沈焉便微微一笑,說:“我是說啊,比如說,雖然現在墟外風平浪靜,但如果有了什麼大動靜,你不想自己出面處理,完全可以用一點幻術把我搞下山,再讓我走周墟出去,你好我也好,不是兩全其美嗎?”
周無虞登時嗤笑:“你不是想留在謝墟裡?”
沈焉慢悠悠道:“就當是一個驚喜嘛。就像你送消息,讓我去賭場的時候,你們不也給了我一個小驚喜嗎。”
“好說,”周無虞也慢悠悠地應了話,“隻要能給出合适的酬勞就行。”
“好吧,”沈焉歎口氣,“又便宜你了。”
周無虞把那關機的手機往上一抛,又輕而易舉地接住,在手裡轉了一圈,兀自一點頭,方向他道:“這樣吧,宴請開始之前,我會幫你從謝墟出去,怎麼樣?”
沈焉思索一番,覺得這個時間點倒還可以接受,便問:“你想交換什麼?”
“還不确定,到時候再說吧。”
周無虞這麼說着,又朝他一點頭,“加起來一共,算你一個半人情,如何?”
沈焉有些詫異:“居然隻給我算一個,沒想到,你還挺大方的。”
周無虞也是一笑:“當然,我可不是那麼寒酸的人。”
他在心裡悠悠地想,畢竟,謝昭回本來就打算在宴請前放沈焉離開,這一個人情,就當是讓他出手的報酬了。
兩個人各懷鬼胎,簡單道了個别,周無虞便再度自山道間離開了此地。
這番臨時一會,除去這不湊巧的時機以外,雙方都各有所得,倒是稱得上皆大歡喜,兩全其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