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在中城區這亂成一鍋的狹窄街道中穿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個被他們救下來的小女孩就躺在最後一排,閉着眼,無知無覺地在車廂裡颠簸。剩下幾個大人窩在前面,像抱團的小雞崽一樣,縮在一起,看上去十分可憐。
阿努比斯胳膊上的槍傷正在慢慢恢複,眼下已經不妨礙行動了。他閉着眼,中樞裡還有點亂——
由于他被那些倒灌而來的記憶撐得太滿,已經有點跟不上樂老闆的節奏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為什麼走在幹掉BOSS的路上。他轉過頭,漆黑的雙眼正好與樂老闆那洞穿一切的眼睛對上。
“怎麼了,還疼嗎?”
為什麼不問他隐瞞了什麼?
大概是樂老闆不想在公共場合下談論他的隐私。
可是這一刻,受傷以後眼都不眨的人突然點了點頭,聲音中帶着點委屈:“疼。”
也不知道是受傷的胳膊疼,還是他的中樞疼。
埃爾訊頓時見了鬼一般看着他。
“那,我給你揉揉?”
在别人的傷口上揉,那和在上面撒鹽有什麼區别?
然而阿努比斯還真就把手伸出去,用眼神示意上面沾着的血:揉吧。
樂桓甯仔細打量着那道傷——仿生人的恢複力着實驚人,可這也意味着他們失去了對危險的判斷。因為不死,所以就可以為所欲為,因為受傷之後能很快恢複,所以就變得更大膽,更不要命。
可是他忘了,這些都是有條件的。
伴随這些能力出現的是和人類一樣的神經系統——它們會疼,會難受,會在出現緻命傷時發出痛苦的尖嚎。如果一個人清醒地看到自己是如何死亡的,那他重生後必然會面對強大的陰影。
可這些對阿努比斯來說算什麼呢?
算他厲害,算他是死神,就能無所顧忌了嗎?
樂桓甯狠狠在他的傷口上掐了一把,果然聽到了阿努比斯痛苦的抽氣。
“寶貝兒,你力度有點大,别這麼粗暴,好歹我現在也是肉做的,擰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多不好看。”
阿努比斯說這話的時候,清楚地看到埃爾訊被麻得一哆嗦,手指在車上劃出滋啦一聲銳響。
“呵,不疼不長記性,反正你馬上就好了,下一次還敢,是吧?”
如果樂桓甯不提……那肯定是的。
阿努比斯悻悻地收回手,同時中樞内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樂老闆非但沒有追究他的責任,還變着法地關心他,雖然這關心多少有點抖S的成分在,但那又如何呢,至少他們中間沒有嫌隙。
于是接下來的行程,埃爾訊親眼看着警官先生吃了興奮劑似的,樂呵呵地逗樂老闆,而樂老闆嫌他太煩,在如此緊張的行程中叫停車輛,坐在了副駕駛上。
這世界變得如此魔幻,讓埃爾訊忍不住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十分鐘的車程,對于瑞德爾爵士來說是彈指一揮間,可對于車上的另外兩個電燈泡來說就有點難熬了。
埃爾訊和露希爾連滾帶爬地跑下車,找了個角落徑自嘔吐去了。樂桓甯淡定地打開後台,鎖定了一隻藏在牆根下的電子老鼠。
老鼠眼中金光一閃,吱吱吱地找了條裂縫鑽進去,來到了主教大人藏身的這座房子外面。
“房子裡一共八名教徒,分布在兩個房間與大門口,主教大人在最裡面的房間中,正在等那個白影的消息。”
樂桓甯沉思片刻,說道:“守衛太少了,我懷疑房間裡還有其他布置,先讓這隻老鼠探個路。”
被神秘力量操控的老鼠完全不受控制地來到了大門外,對門口的守衛吱吱吱叫了起來。
守衛“啧”了一聲,一腳踢出去,将耗子踢得在地上打了個滾,叫得越發撕心裂肺。
“什麼鬼東西,從下水道裡爬出來的玩意兒也敢到處亂闖。”
就在這時,裡面傳來了一個年輕的聲音,帶着笃定與沉穩,溫和地說道:
“德爾菲,好不容易來了位客人,不要吓唬它,放它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