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德歪歪頭,“那麼你需要多少錢呢?”
迪克故意動作明顯地掃視了一周周圍簡陋的環境,“看起來你似乎不可能出得起我想要的價格。”
艾爾德嗤笑一聲,怎麼可能,世界上還不會有他出不起的價格?
但是他聽出了迪克的暗示,這位警官似乎并不希望他拿錢作為報酬。
哦,對,正直的小火車。
“你想要我給你們警局寫一份感謝信嗎?或者我也可以直接給電視台投一則好人好事。”
“不,”迪克嘴角抽了抽,他很難想象如果他的名字真的跟着這種好人好事一起出現在電視上的話,他的兄弟們會怎樣嘲笑他。“請不要這樣做。”
艾爾德苦思冥想,最後他又問,“你要不要喝酒,我請你喝酒吧?”
迪克險些沒明白艾爾德的意思,他開始思考喝酒到底是哪裡的黑話。
“行啊。”但他嘴上答應的很痛快。
“跟上我。”
艾爾德帶着迪克直接坐上了去頂層的電梯。
電梯門一打開,沖天的酒味就讓迪克皺了皺眉。
“你喝了多少?”迪克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遍地的酒瓶。
原來喝酒還真是喝酒,隻是這樣喝難道不會猝死嗎?
“隻是維持生命所需。”
艾爾德邊說邊坐在了跟大廳裡款式相似的沙發上,像招待老友般熟稔地揮揮手招呼迪克也坐在旁邊。
迪克反倒有些拘謹地坐在了艾爾德對面。
半環形的沙發中央有個小桌子,上面除了放着各色沒喝完的酒之外,還有一堆拼到一半的零件。
“這是什麼?”
“一個失敗的作品。”艾爾德沒再看一眼那堆零件,俯身拿起酒瓶,“伏特加還是威士忌?”
迪克并不常喝烈酒,他猶豫了一下,“威士忌。”
艾爾德為他倒滿了滿滿一大杯。
“來吧勇士。”
他鼓勵地看着迪克。
迪克本想輕抿一口,但卻被艾爾德的眼神激起了勝負欲,灌了一大口,然後立刻被直沖鼻腔的酒味嗆得撇了嘴。
艾爾德看到迪克失控的表情管理笑出了聲。
迪克百忙之中抽空瞪了艾爾德一眼。
“該你了。”
艾爾德毫不猶豫的拿起酒杯,以比剛才迪克更豪爽的姿勢喝了一大口。
一點事都沒有。
他的臉上甚至看不到一絲紅暈,雪白的肌膚一如初見。
“這怎麼可能?”
迪克感覺艾爾德好像總是能給予他不一樣的震撼。
“我永遠也喝不醉。”艾爾德很得意地笑了一下。
“好了,酒給你了,我的項鍊和手镯也是時候物歸原主了不是嗎?”
艾爾德理直氣壯地伸出手。
迪克快要習慣艾爾德不按常理出牌的行為了,他不想與艾爾德糾纏,這對他沒有益處,于是他無奈的歎口氣。
“你真應該感謝我的善良。”
艾爾德雀躍地接了過去。
“萬分感謝。”
“為什麼你這麼看重這兩個小飾品?”
迪克試探性地問道,他嘗試着找出一個切入點。
艾爾德低頭擺弄着手镯,頭也不擡的回複說:“其實這個項鍊來自我的母親和祖母,在祖母離去時把它交給了我的母親,而我的母親離開時又将它交給了我,它讓我時時刻刻能感受到父母的愛...”
“艾爾德,我都喝過了你的酒,你不能再跟我講同一個故事了。”
迪克又一次沒忍住打斷了艾爾德,他實在不想聽一遍大衛小說的内容。
“好吧,那其實這個項鍊在我的家鄉是恥辱的象征,我的愛人親手為我戴上它,他是個懦夫,不敢和我一起面對衆人的審判...”
艾爾德這次自己都沒說完,便忍不住喉間的笑意。
“《紅字》?”
迪克想了想問道,他覺得自己像是在玩猜謎遊戲。
“差不多吧。”
艾爾德終于擡了起頭,眼睛亮晶晶。
他舉起酒杯,“來一點吧?”
迪克舉起酒杯,玻璃相撞聲音清脆。
他這次隻抿了一小口,艾爾德促狹地對他挑挑眉毛,迪克配合地擺出一副苦瓜臉。
艾爾德噗嗤笑了出聲,迪克也唇角微勾。
很奇怪,差不多的對話模式,換了一個地點之後迪克便感到輕松多了,像是跟一個愛開玩笑的朋友相處。
“所以呢,艾爾德,你這項鍊背後到底有什麼故事?”
“你怎麼總纏着這個問題不放?”艾爾德又自顧自地喝了一口酒,手肘倚在沙發扶手處,單手撐着臉,淺笑着看向迪克。
“我還以為你會問我點更有價值的問題呢。”
迪克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在艾爾德專注的藍色眼眸之下,一切似乎都無從隐藏。
“好吧,我早該知道,你是膽小鬼。”
艾爾德放下酒杯,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他扭過頭,窗外能看到哥譚中心區的紙迷金醉,各色的霓虹光已經亮起,遠處的太陽卻還沒完全落下,橘紅色的光透過落地窗打進來,被剔透的玻璃杯反射出大大小小的光暈來。
“哥譚真漂亮啊。”艾爾德由衷地感歎。
幾乎和舊金山一樣了。
迪克順着艾爾德視線望去,這個位置确實絕佳,哥譚的腐敗被全數掩蓋,隻留下最外層那薄薄的,迷亂人眼的金箔碎屑。
“是的,哥譚很美麗。”
但迪克仍然承認,這座生他養他的城市就是有着那樣,混合着辛辣威士忌和紅葡萄酒醇厚香味的迷人魅力。
“為什麼非得有個故事呢?”
艾爾德半倚在了沙發的扶手處,微微眯起眼睛,眼尾處似乎有一抹石榴一樣清淺的紅,迪克以為找到了他醉酒的證據,仔細看卻發現隻是夕陽破碎的餘晖。
“它們很漂亮,我所有項鍊裡它是最漂亮的,所以我當然看重它們。”
還是艾爾德标準的荒誕答案,但迪克卻有種預感,這大概真的是艾爾德真心的想法。
“我的生命如同燈火般短暫,所以我唯一的目标就是讓它足夠絢麗的綻放。”
“警官先生,難道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嗎?”
艾爾德歪斜着身子,漫不經心地問。
“至少花朵的綻放應該是個生物問題而不是法治問題。”
艾爾德眨眨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他終于知道小警察為什麼大晚上來找他了。
“不管你是否相信,很少有人能比我更清楚規則的重要性。”他端起酒杯。
“越是恣意妄為之人,越不希望看到規則的底線被打破。”
“你是享樂主義者?”迪克慎重地問。
“我是幸福主義者。”艾爾德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喝酒可一點都不令人幸福,尤其是伏特加。”
“不,酒精是一位危險但美麗的情人,”
艾爾德轉頭看向迪克,眼中閃過一種奇異的光芒,“而我在與我的情人一起紀念一段逝去的時光。”
迪克愣了一下。
沙發緊挨着一大面落地窗,太陽落山前最後的光正好透過半環形的沙發照射進來,像是輕輕為艾爾德披上了一層淡紅色的紗,罩住了那汪清泉般的藍色眼睛。
一切變得迷蒙起來,像是突然奏響的老式唱片機帶着人往回憶裡墜。
良久,迪克輕輕地問:“你是不是有些醉了?”
“我不會醉,”艾爾德打了個哈欠,“我隻是有些困了。”
“我昨夜可是一晚沒睡。”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似乎是在努力看清面前的人影。
“您真的沒什麼想問我的了嗎?”
艾爾德笑得狡黠,鋒利的棱角被微光無限弱化,一向攻擊性很強的五官也露出一點點溫柔來。
他确實有一張得天獨厚的漂亮臉蛋。
而這樣的氣氛,實在太适合假裝是在交付真心了。
迪克的喉結動了動,他腦海中冒出許多想法,這個甜蜜陷阱實在太過誘人,艾爾德漂亮的眼睛或是過度攝入的酒精讓他頭眩目迷,于是他避開視線,垂着眼睛思考。
終于,他從威士忌的禁锢中逃離出來,他張開嘴,想要說話——
艾爾德已經睡着了。
于是迪克隻能無奈地笑了一下,然後輕聲道:
“晚安。”
夜也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