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擺攤的全是來清舊物的畢業生,他們給出的價格遠低于正常二手價,若是拉拉關系,還能更低。
學習用具,書籍和衣服就很适合在裡頭淘。
“十六,順便把這套墨硯給我做個添頭。這種初學者用品留着沒用丢了可惜,帶回去麼壓箱子,不如給我處理。”
“給你給你,太能砍了。”着急回家的學子大手一揮。
于是江濟堂隻用了十二塊就買到九成新的便攜型油畫畫箱,還用四塊錢買到帶墨塊的圓硯。
第一單的收集任務圓滿完成,而且比計劃中的更順利。
“搞定,回家,還能順路去處理另外兩件單子。”
從大學城出來,逆着老城公交的路線就到了老街,老街在錦城西南角,處在大學城和江濟堂家的夾角上。
老街是被時代遺棄的舊城商業區。市中心東遷之後已經沒落了三十多年。
東新西舊,南貧北貴,城市大框架固定下來,等閑不會變動。錦城的四個角有着截然不同的四種風景。
老街由三條隻能過一輛車的青石路組成,青石路兩邊都是兩層帶店面的磚瓦房,低矮的鋪子裡什麼都賣,實用且價格低廉。
不過他選擇這裡的最重要理由是:除了三條街道的頭尾,整個區都沒監控。裡頭賣貨的商家也是不裝的,很方便他行事。
江濟堂走進巷子尾一家販賣成雞、雞蛋和雞雛的店,店長是位老先生,看到有客人進來就搖着蒲扇熱情介紹:
“都是自家散養在山上的土雞,吃草籽蟲子玉米谷物不吃飼料,滿山跑,肉質勁道久煮不爛。”
“要炖湯的老母雞,兩年以上的兩隻。”
“有的有的。”
老先生給他選了一隻養了三年的老母雞和一隻養了兩年半的老母雞,仔細說來不算大:“瞧瞧,精神着呢。”
是挺精神,爪子也利。
江濟堂和老母雞對視半天,又抓起來掂了掂,遂點頭:“就它倆了。”
兩隻老母雞最終以一百二十成交。
江濟堂一手一隻出了門,他拐進巷子裡,出來時手上兩隻雞就不見了。
任務者背包是好東西,否則帶太多東西回家惹人注目。
那左鄰右舍大爺大媽一碰頭,情報一交換,說:305号那小江啊,見天兒的往家裡倒騰東西,怎麼不見他往外拿?别是家裡養了隻吞天的饕餮。
好,分分鐘暴露。
将兩隻雞丢進任務者背包後,他擦幹淨手,還噴了随身攜帶的消毒水。接下去該買算盤。
老街也有賣算盤的,都是實木的老式算盤,他沒瞧新的,反而去二手裡頭淘。
将三個紙箱都翻找過,一堆看着差不多的算盤中被他找出一把厚重的十三檔算盤,那四角還包了黃銅。
“三十六。”老闆沒細看,随口那麼一說。
“三十六塊,老闆您收好。”他生怕對方反悔,立馬掃碼成交。
算盤到手的江濟堂走出去,在路邊石凳上稍稍擦拭抛光,舊算盤便在這一擦一磨間展露真實的樣子。
竟是紅木制作的上好算盤。
“哎呀,走寶了。”無聊探出頭看的老闆拍着大腿。
江濟堂笑得更開心,原本蒼白的臉色都帶出幾分健康的紅暈。
好東西接觸過就知道,外頭那些染色的雜木算盤沒有這種溫潤細膩的手感。再看四角包銅的工藝,就知道出自老手藝人。
這樣一把使用紅酸枝作為珠子、中隔和邊框的算盤,平時買也得好幾百。但之前堆在二手算盤裡,灰撲撲的,讓他撿了漏。
江濟堂撫摸着溫潤的木頭。
他特别喜歡這種撿漏的過程,一開始是因為缺錢,後來卻是喜歡上挖掘被遺漏的寶物,将它擦拭幹淨讓它重現璀璨的感覺。
不管是物,還是人,他都很喜歡這種重新打磨雕琢的過程。
放下手中算盤,江濟堂的思緒随着天空的鳥雀掠過這塊區域,乃至整座城市。
他四年前考上這裡的大學,江女士跟着來了,準備來這裡暫住,但隻用了一天的時間他就利用網絡辦好了所有事情,這個城市政務的高效便捷深深震撼了來自小縣城的他們。
“快捷高效,不經人手不走人情,政通人和,好地方。”那時江女士就說,這裡環境挺好的,适合居住,不然他們來這座城市定居吧。
于是他們在地價最便宜的西南角買下一間剛剛被火燒了一半的小樓。
小樓死了人,又燒了小半,價格很低。但買下小樓後他們就沒什麼錢了,接下去還要上學,要裝修房子,總覺得哪兒哪兒都缺錢,不知道怎麼省出來。
江濟堂低下頭去學,于是他知道了舊物市場,知道了犄角旮旯的很多寶藏店鋪,還學會了撿漏和舊物改造。
其實也才四年,總覺得已經很遙遠了。那時候江女士還沒有出國逐夢,他們在這座城市的一個角落相依為命。
江女士負責和建築團隊溝通,他負責設計和采購。
她是個心大的女孩,他就得細心一點。
這座城市的邊邊角角他都跑遍了,隻為找到性價比最高的裝修材料。
他可以因為聽到别人談論哪個師傅物美價廉就厚顔去詢問,因此認識了很多人,得到了熱情的回應和各種省錢攻略。
放學後他也會來幫忙,就為了省一點人工。一來一往他不知不覺掌握了許多裝修技巧,甚至家裡某些家具,還有軟包,還是他動手做的。
那段時間帶給他的見識和學到的知識比四年大學學到的還要多,俯下身去看,才能發現世界的另一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