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番苦等,快午時王音才來。因前陣子中風發作,王音如今一邊腿腳不利,走路像圓規似的畫圈兒。劉傲見他這副顫顫巍巍的模樣,也不好責怪他磨蹭,便不耐煩道:“太學那事,再拖下去無益。你把那小子送進宮來,閹割為宦,給人家傷者一個交代。”
王音一聽這話,手愈發哆嗦得劇烈,連帶着半邊身子抖了起來:“這……這……”
劉傲并非真要對小孩子下此毒手,不過想以此逼迫王莽現身。于是趕緊找補道:“哎呀朕隻是這麼一說,你先把他送進宮來朕看看,再定。”
王音“這、那”了半天,臉上閃過各樣糾結神情。劉傲懶得見他這副老不中用的樣子,又怕他犯起病來、一頭栽倒,急忙揮手打發他下去:“來人,送大司馬下去。叫車進來接他。”王音欲跪拜謝恩,天子卻轉身走了,省去他一番辛苦。
晌午飯時,王莽背着人以酒就藥,服了一頓極樂草,而後靠在老娘腳邊閉目打盹兒。昨晚那仆役又來送信兒,王莽聽罷他傳的話,臉上頓失人色。
“畜生。”人走後,王莽切齒怒道。從前為騙他身心,假仁假義、說什麼“宮刑泯滅人性”,要“廢除閹人制度”;如今卻原形畢露,連尚未成人的孩子都不放過!
“把他送進宮來朕看看。”王莽甚至能想象那畜生說這話時的輕佻神情。看什麼?有什麼好看!想起兄長含冤而死的緣由,王莽不禁毛骨悚然。
光兒性子雖不好,模樣卻生得漂亮,自來招人喜愛。公孫澄絕望的雙眼募地浮現心頭,王莽頓時汗毛倒豎。他要把阿兄的孩兒閹割了、留在身邊,他想做什麼?!
夜裡躺在龍榻上,回想這心情大起大落的一天,劉傲心裡愈發毛躁,甚至有些後悔。王政君出的主意着實下作,他也确實沖動了,這麼赤果果地威脅人家,萬一把莽子哥惹毛了,更不願意理他了,怎麼辦?
長夜漫漫,預計又是輾轉難免的一晚,劉傲頗不痛快,迫切想找人說道說道。可前兩天同班婕妤吵架,才把人趕走了,還沒顧得上和好呢。三更半夜的,又讓她一個姑娘家家的提燈趕來陪他,顯得他沒皮沒臉似的。
正想前顧後,委決不下,卻聽一個小閹人在帳幔外輕聲探問:“君上可歇了?”
“還沒,何事?”劉傲沒好氣道。
“君上恕罪。新都侯于西安門外跪請聖安,求君上開恩賜見一面。”
劉傲噌地一個仰卧起坐:“啊!幾時來的?快叫進來!”說着兩腳便往地上找鞋。
“天黑才來,跪了不多會兒。”
于是閹人們重又點上燈,天子起身往外走了一半,又掉頭回來,往抱腹外頭罩了一件寬松絲袍,草草系在腰間。想想卻覺不夠莊重,便回榻邊剝脫一空,要來中衣亵褲往身上套。
往四月走,天已和暖,如此一番折騰,竟出了一頭汗。天子又疑身上汗腥、不清爽,催促着傳水擦身洗浴。閹人們四散奔走,少頃擡來澡桶。
才把水攙好,伺候天子除盡衣褲,卻聽外面羽林衛報:“新都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