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名老者背對着多蘿西，他站在窗前，佝偻着背，頭發花白。

門被推開發出吱呀一聲，老人沒有轉身，隻是拄着拐杖在地面輕點。

多蘿西走到他身側，對方連垂到胸口的長須都是純白的。

這是一位垂暮的老人。

他側頭瞥了眼來人，蒼老深邃的眼中浮現一抹訝異。“稀客。”

多蘿西深吸一口氣，“弗萊爾死了。”

“……”有黯然之色從眼底一閃而過，即使深居地下，有卡洛琳一衆人的幫忙，他依舊掌握着科利特城的動向，弗萊爾的死訊在城中傳開的第一時間他就知道了，“他是為信仰而死，神殿會記住他的犧牲。”

“科利特城已經人心惶惶了。他是第一個，但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你打算再記住多少人？”

老人不回答，隻是轉過頭去看窗外。

有孩童嬉戲打鬧着從屋外跑過，稚嫩的臉上是無憂無慮的笑容。

“萊茵城的未來在這裡。”

多蘿西冷笑：“虛假的陽光，在陰暗的地下苟延殘喘也能叫未來嗎？”

“他們會離開的，多蘿西，耐心一些。”老人沉默片刻開口，“我這把老骨頭都有信心等到那個時候，你是長生種，應該更明白這個道理。”

明白什麼？如果他打心底相信自己鼓吹的無害論，就不會龜縮在這個地方了。

多蘿西心中冷哼。

寄希望于敵人的心慈手軟，那跟待宰的牲畜有什麼區别，結局不過是慢性死亡。

“我來隻為确認一件事，”多蘿西緊緊盯住他，不錯過老人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當年前往王城求援的先遣隊——還有沒有人活着？”

陰雲籠罩萊茵城時，他們尚不知敵人的真面目，争論意見不一。

大部分人贊同了城主的做法——派遣一支精銳人馬前往王城新址求援，剩下的人固守城池，啟動科利特城賴以生存的守護屏障。

精靈一族拒絕了這一提議，他們生活在城郊外的群星森林，對科利特城并無太多牽挂，自由是他們的天性。

更何況科利特城本就因與王城概念不合決裂，自王城搬遷後已經失去了聯系，此去求援希望渺茫，與其困在城内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尋找新的家園。

為啟動屏障，時任族長的多蘿西主動請纓殿後，剩下三十名族人先行集結向王城舊址搬遷。

但他們低估了一切，在不明力量下，數十年來為科利特城抵禦無數風沙的守護陣竟成了困縛住整個城池的最大阻礙。

屏障啟動的一刹那，再沒有任何人能逃離這座城。

無論是精靈一族，還是前往王城求援的先遣隊，全部都失去了聯系。

“沒有。”老人歎息。

先遣隊裡有他唯一的子嗣，如果不是因為追随他被流放到科利特城，他的孩子遲早會成為王城裡最強大的聖騎士。

也正是考慮到這點，老人才同意兒子擔任先遣隊伍的領隊，他相信即使求援無望，王城的老熟人們也會妥善安置好他們。

也許先遣隊才是最後的希望，留在科利特城的都隻是棄子，但他不能告訴任何人……

老人悠悠，語氣裡甚至帶了一點豔羨：“你們精靈一族是唯一的幸運兒。”自由的，無需像他們困于一隅，憂心着未來。

多蘿西手指骨節用力到發白，指甲抵着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如果自由的代價是全族瀕臨覆滅，這也算得上是幸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