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其樂融融地吃完飯,正好趁着王延邑這汴京小霸王在,易殊同他一起帶着春桃将城内大大小小的商鋪都逛了一趟。
直至耀眼的太陽不知不覺間已經隐沒到宏偉的皇宮後,王延邑才将二人送至莊嚴的宮門外。
易殊接過王延邑小心遞過來的食盒,重新登上了馬車。
春桃已經掀開馬車的簾子,似乎對城内的新奇物件戀戀不舍。
易殊便透過間隙望見定川動作敏捷地翻身上馬,雙膝輕輕一夾,座下披着銀鞍的瑩白色戰馬便邁出有力的前蹄。
王延邑似乎心有所感,單手握着缰繩,回頭望向馬車,雖然看不見二人,仍然展顔一笑,肆意地揮了揮手,才俯身夾緊馬腹。
白馬乘風而行,潔淨的鬃毛像揚起的旗幟,走過之處掀起一陣塵煙。
馬車也開始緩緩行駛起來,春桃也松了手任由簾子垂下來,轉頭有些疑惑地問道:“延邑哥哥要送給什麼人,怎麼不親自去送?”
易殊目光溫和地望向身側精緻的食盒,眉梢含笑:“是送給昭甯公主的。‘将未面聖,不得私谒。’意為凡是戍邊返京的将領在面見聖上前,不得私自與其他官員接觸,否則就會視為結黨營私。”不過易殊現在不過一介草民,所以不在這個範圍以内。
王延邑雖是領命回京,剛往宮中遞了“請安折”,在正式觐見皇上前連府都不能回,隻能住在賢良府。所以根本不能親自進宮将東西交給昭甯。
走的時候沒有及時知會,既然已經回來了,自然要第一時間告知對方。
春桃隻覺得這些規矩繁瑣又無趣,歪着頭聽易殊輕聲細語地解釋,嘟囔着它們壞事。
見春桃皺着眉,易殊伸手拂過她的發頂,輕歎一口氣,寬慰道:“世間百事,哪能件件如願。”
……
“想不想見見公主,她比你小上一歲呢。”馬車停下時,易殊拎起食盒,溫聲問道。
見春桃翕然睜大眼睛,易殊心下了然,輕笑着點了點頭:“好,我帶你們見上一面。”
恐昭甯身邊人多口雜,自己回來的事情還不能暴露,所以易殊最終尋了追雲幫忙,邀公主私下至凝雪亭相見。
這個要求并不簡單,畢竟公主身邊必須時時有人看着,要讓公主獨身一人前來絕非易事。但追雲聽到後并沒過多思索,很快就應下來了。
易殊垂下睫毛道了一聲多謝,他很清楚這件事追雲做不了主,隻能是身後的殿下幫忙。
而他太了解殿下了,如此至純至善之人,必然不可能連這種小事都不幫忙,即使對方現在有一些生他的氣。
凝雪亭臨近太子議事的宮殿,因為殿下喜歡清淨,往來的人其實并不算多,所以易殊毫不猶豫地會面的地點敲定在這裡。
等了不足一刻鐘的時間,易殊便聽見帷幔外傳來的腳步聲。
隔着帷幔隐隐能看到追雲放慢了步子在前面帶路,而在他挺拔的身影後面是一道端莊的人影,邁着蓮花步不疾不徐地往亭子走來。
昭甯黛眉輕蹙,她知曉李自安被禁足一事,所以不知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找自己是欲何為,并且侍女嬷嬷被留在遠處,不禁讓她思忖什麼要事值得如此。
凝雪亭的帷幔隐隐透出兩個人影,不過直覺告訴她,這并不是李自安。
追雲在亭外台階上站定,恭敬地撩起帷幔,垂首道:“公主,請。”
李祐尚未看清亭内的光景,剛欲開口,便見前面的那道青色的身影屈膝半跪下來,缥缈的袖袍被風灌得紛飛。
那人的臉隐沒在長長的袖袍之後,溫柔又帶着笑意聲音從中傳出:“草民,參見公主殿下。”
昭甯往前走的步伐一頓,堪稱絕色的臉失去了表情,漂亮的雙眸翕然睜大,盛滿了茫然。
大概過了半晌,也許片刻,也許一盞茶的功夫,她向前跌走兩步,緊緊盯着面前青色的人影,像是幼時學開口說話一般試探着低聲道:“阿殊哥哥?阿殊……哥哥!”
青色身影緩緩擡起頭,澄澈明亮的眼睛望向身着華服的明豔少女。
“阿殊哥哥!”李祐的聲音從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後面帶着細微哭腔的堅定,她終于提起礙事的宮裝,跑了過去。
染過蔻丹的十根纖纖玉指搭在青袍人影的前臂上将人扶起來,還沒待易殊站穩,公主輕盈的身姿已經埋進他懷中。
易殊後撤半步穩住身形,一隻手想扶住昭甯卻又沒處下手隻能抓一把空氣,另一隻手托住昭甯紮滿珠钗的發髻,生怕她冒冒失失地被發簪尖端紮破。
他伸手輕輕揉着懷中少女的頭,溫聲道:“祐祐好久不見啦。”
昭甯鼻尖有些發酸,戀戀不舍從易殊懷中脫離出來,咬着唇埋怨地道:“阿殊哥哥倒是好走,恐怕分毫沒想起我。”
“怎會?”易殊眉眼彎彎,聲音柔和,“我最挂念的便是昭甯殿下了。”
“慣會騙人!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早幾日來瞧瞧我?”昭甯輕哼一聲,傾瀉着心頭的不滿。
“嗯,是公主現在愈發難見了。不過我前幾日為了見到公主,可是躲在若幹侍從之間,從你跟前走過呢。”易殊笑道。不過跟着侍從低眉順眼,不擡起頭根本連臉都看不清,昭甯自然沒發現他。
見她若有所思,易殊打了個圓場:“快坐下瞧瞧,看我帶來了什麼?”
昭甯先前便瞥見石桌上明晃晃的食盒,隻是沒注意仔細看,現在聽易殊一說才又望了過去。
“是芳香齋的糕點。”食盒上的紋樣是獨獨芳香齋一家店使用的,昭甯一眼便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