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一雙淡色眸子掃過衆人,雙手一分,漫天黃色符篆飛起,陰冷磷火熊熊燃燒,映照得整個前廳刺眼無比。
待到磷火燃盡熄滅,傳送陣慢慢消退,四周隻剩下了一片血腥之氣,窗外的草木剛剛還青翠欲滴,現在已經全部凋零無數,葉片枯黃
而那人和元清杭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
穿越過傳送陣的陣眼,擡眼望去,又回到了隐約熟悉的魔宗地界。
元清杭蔫蔫地趴在灰衣人背上,身邊的景物随着男人的飛速行進後退着,很快,兩個人穿出了密林。
山谷邊,一道岔路口前,灰衣人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側過臉,無聲地看着肩膀上露出的小腦袋。
元清杭小聲問:“背着累不累呀?”
灰衣人一張臉僵硬如死人,冰冷眸子定定看着他:“不問我是誰?”
元清杭眨眨眼:“……您不是姬叔叔嗎?”
灰衣人瞪着他,不知道是生氣還是驚訝。
他伸手在臉上一拂,那逼真的人皮面具悄然而落,露出了面具下面一張俊雅冷漠的臉。
眸色淺淡,面容清矍,約莫三四十歲模樣,隻是眉目間微帶了點憂愁之色。
随着面具摘下,他剛剛含糊的聲音也變了,堪稱低沉悅耳:“怎麼認出來是我?”
元清杭黑漆漆的眸子透着無辜:“出手就是聲勢浩大的鬼陣,一個人就把劍宗高手打得稀裡嘩啦,除了魔宗右護法、最擅長陣法符篆的姬半夏,還有别人嗎?”
這人出手聲勢浩大是真,要說把劍宗高手打得稀裡嘩啦,那倒未必。
元清杭話半是真心,半是吹捧,可聽在耳中,當然是叫人受用無比。
灰衣人眼中的冷意總算淡了些:“這會子倒聰明了,怎麼幹的事像個蠢貨?”
元清杭乖巧地低着頭,痛快承認:“我還小,以後不會了。”
姬半夏剛才聽他伶牙俐齒和甯程鬥嘴,還以為他要繼續狡辯,沒想到他認錯這麼爽快,不由得嘴角微抽:“小麼?我瞧你膽子挺大。”
元清杭偷眼看看他:“姬叔叔,回到紅姨那裡,能不能不提這事啊?”
姬半夏淡淡道:“你受傷了,叫她給你看看。”
元清杭慌忙揚起手裡的小藥瓶:“沒事的,我服了調息療傷的藥。特别貴重,紅姨親手煉制的!”
這一擡手,他手腕上那隻木小七送的镯子又露了出來。
姬半夏眉頭一皺,伸手擒住了他手腕:“什麼破東西,也值得你為了它硬抗金丹高手?”
元清杭撇撇嘴:“金丹高手又怎麼了,就可以不講道理,随便欺負老幼病殘嗎?”
姬半夏淡淡道:“這世上本就是弱肉強食,誰和你講道理?”
正說着,他目光一凝,将镯子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
反反複複看了半晌,他忽然舉起手,将木小七那隻镯子往地上狠狠摔下!
元清杭驚叫一聲,眼見着那镯子瞬間碎開,忽然地,他的嘴巴張大了。
木質的外殼四分五裂,露出了裡面另一隻镯子,華光四溢,在月色下幽幽流轉。
好熟悉的光!
他顫巍巍地舉起了自己的另一隻手,湊了過去。
兩隻镯子,一模一樣。
非金非玉,一指來寬,镂空的空隙裡,兩顆渾圓的寶珠相映成輝,在月色下發着叫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元清杭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姬叔叔,你、你看——”
姬半夏目光凝重,手指輕動,畫了一段符文貼上,手镯上微光爍爍,忽然“啪”的一聲,并在了一起。
斷裂的符文自動連上,靈力在其中自如流轉,兩顆珠子滴溜溜遊走,宛如久别重逢般,親昵地靠在了一起。
兩隻镯子,竟然并成了一隻!
姬半夏翻來覆去看着這隻嶄新的手镯,半晌喃喃道:“可惜,可惜!”
元清杭湊過頭去:“怎麼啦?”
姬半夏指着接口:“原本有個奇妙的微型陣法,可是這裡缺損了一塊。”
果然,那裡的符文格外暗淡些,光華每次流轉至此,都戛然而止。
元清杭好奇道:“假如不缺的話,會怎樣?”
姬半夏道:“符文殘缺,我很難推斷。但這材料十分珍貴,符文也精妙異常,煉制它的人,一定是對微雕陣法極有心得。”
一對上古靈珠,分開時,一個屬火,能溫養經脈;另一個屬水,能壓制心頭燥火。
隻是不知道若完好無損的話,該有什麼樣的神妙功效。
元清杭随手撥弄着那兩顆珠子:“這是一雌一雄嗎,幹嗎貼得這麼近?”
姬半夏白了他一眼:“寶珠沒有公母。”
“哦,我瞧它倆挺親熱的,好像一對久别重逢的苦命鴛鴦。”元清杭嘟囔,“可舅舅送我的镯子,為什麼有一半在别人那兒?”
姬半夏沉吟道:“這種東西應該是多年前的仙界大能煉制的,想必是失散了,你舅舅和别人各得了一隻。真是老天有眼,因緣巧合。”
他小心收起那隻合體的镯子,重新戴在了元清杭腕上,伸手點點畫畫,在上面覆蓋了一層障眼的符篆:“仔細戴着,别在人前随便露出來。”
元清杭摸着那重新變得灰撲撲的镯子,心裡一陣異樣。
姬半夏揪住他衣領,又把他甩到背上托住,悶聲往回奔。
半晌他開口道:“跟我走吧。”
元清杭一雙小手牢牢抱住他的脖頸,目不轉睛看着腕上的镯子,小聲道:“紅姨在教我醫術,我學得還差得遠呢。”
“算了吧。學不到她一成狠辣,倒把婦人之仁全學到手了。”姬半夏淡淡道。
元清杭半閉着眼睛,困兮兮地嘟囔:“才沒有……我超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