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間房,儲藥室裡,幾名神農谷的弟子神色萎靡,亂七八糟地坐在地上,年紀最小的木小七則閉着眼,斜靠在長案邊。
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悄悄靠近,捅了捅他:“小七,你已經築基啦?”
男孩寒鴉般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眸子裡有點倦色。
“嗯,按照宗門裡傳授的引氣之法,煉氣多日,最近剛剛築基。”
少年羨慕地歎口氣:“你真厲害。要是師父知道了,一定會把你立刻收入内門的。”
男孩搖搖頭:“首先得先活着出去。”
那個少年沮喪起來,“啪嗒啪嗒”掉眼淚:“五師兄被害死了。三師兄也、也……”
木小七眼眶紅了,半晌低聲道:“他本不該死的。”
邊上,一個古色古香的藥爐上,小火吞吐,舔着上面的砂鍋,滾開的湯藥正在“咕嘟嘟”冒着泡。
厲輕鴻一邊小心看着火候,一邊撇撇嘴:“是啊,本來就不該死。他是被你們的人殺的呀。”
為首的大師兄憤恨地嘶聲叫:“還不是你娘逼的!”
厲輕鴻見他額頭青筋亂跳,不由得有點害怕,往後退了一步:“我娘隻是弄爛了他的舌頭,可沒要他的命。”
幾個神農谷弟子都沉默了。
半晌,那個少年又抽噎着小聲問:“小七,你真的不怕死麼?為什麼我好害怕啊。”
木小七淡淡地回答:“人總有一死的,隻要不是死得輕如鴻毛。”
輕如鴻毛?
旁邊的厲輕鴻臉色忽然變了,黑漆漆的眼睛瞪着他,閃過一絲小孩子特有的恨意。
旁邊的藥爐裡炭火忽然“噼啪”一聲,又歸于沉寂。
厲輕鴻黑沉的眼睛盯着翻滾的藥汁,好半晌,把爐子上的藥罐拿下來,又加了幾顆藥丸進去,再挨個兒分裝在不同的碗裡。
他年紀雖小,做事卻極有條理。
輪到最後一碗時,他飛快地瞥了一眼四周,見無人注意,手腕一抖,一小撮紅褐色粉末落下,無聲無息地滑進了藥碗裡。
湯汁滾熱,粉末入之即融,看上去毫無異狀。
“來喝藥,别灑了。”他闆着小臉,“要不是我娘要考校我們醫術,你們哪裡配得上用這麼貴重的藥。”
幾個神農谷弟子忍氣吞聲過來,那少年剛拿起最後一碗,厲輕鴻卻忽然伸手一攔:“你放下,這碗是他的。”
他小手一指木小七。
那少年一愣:“為什麼?”
厲輕鴻黑漆漆的眼睛眨了眨:“他喝的劑量比你們少。”
……
夜色漸漸濃重,儲藥室的幾個人東倒西歪地睡着了。
厲紅绫怕他們反擊,不僅沒有解開他們身上的鎖靈枷,甚至還特意加了一道符篆,将壓制靈力的效力增強了些。
靈力沒法子外放,隻能強行在體内勉強運轉,修煉的功效也微乎其微。
可是即使這樣,木小七依舊獨自默默坐着,将微弱的靈力在體内強行運轉了幾個周天,全身出了一層薄汗,這才睜開了眼睛。
月亮隐進了稀薄的雲層,隻透出了一層銀輝,漠然地灑向大地,也斜斜照進了這小小的高窗之内。
他正要找個地方躺下,忽然眉頭一皺。
胸口一陣煩惡欲嘔,原本平靜的氣血在五髒六腑内湧動,快速沖上喉頭,一張嘴,一股血箭噴在了腳下。
和這幾天的暗紅色不同,這血的顔色,竟是鮮紅的,在暗淡的月光下,觸目驚心。
他身子晃了晃,想要叫,可是嗓子已經啞了,竟發不出聲音。
他微微發着抖,艱難地挪到了門口,想舉手拍門,可卻又停住了手。
向誰呼救呢?這裡沒有真想救他的人。
這次真的要死了嗎?……他明亮的眼睛逐漸失去了光輝,望着窗外那輪遙遠的月亮,薄唇一陣隐約的顫抖。
會像死掉的兩位師兄一樣,屍體被立刻拖走嗎?
會不會被扔到奇花異草下面,做成肥料?還是會被毀掉神魂,做成活死人一樣的傀儡?
想着以前聽說過的那些魔宗詭異手段,他猛地打了個冷戰。
縱然比尋常人心性堅定,到了這孤立無援、生死之間的時候,也還是會忽然想到了某個小魔頭:假如能活下來,就算是真的給他做藥人兒,是不是也願意呢?
……
元清杭登着頭頂的紗帳頂,覺得腦殼一陣疼。
本以為這身上自帶王霸光環的木小七就是男主,可誰想得到,竟然不是!
這仙俠世界,果然是個有頭有臉的人,都相貌極美,氣質絕佳。
不僅厲紅绫美豔驚人,厲輕鴻眉目俊秀,就連一個藥宗的小弟子,也長得這樣精緻如玉,活生生一副主角臉。
他拼命回想着穿越前看到那幅大畫面,男主的臉啥樣來着?
就那麼短暫一瞥,隻記得像動漫男主一樣俊美異常,可和這小藥童對比起來,又實在說不清楚到底相像不相像。
也對,厲紅绫對名門正派都恨之入骨,雖然抓的人以藥宗神農谷為多,可也不挑,有時候遇見别的宗門弟子,也會摟兔子一樣,随手帶回來一窩。
想必真正的男主還好好地在劍宗修煉呢,尚未到他被抓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