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給謝憐打雜的。
靈文也驚了:“你不會真的沒認出來吧。”
謝憐辯解道:“真的。他以前跟我說話又不是這個樣子的,可柔弱了。而且上次我跟他見面是什麼時候我已經完全記不清了,我連他長什麼樣都快不記得了,怎麼可能還聽得出他的聲音。”
要說他們也是比較尴尬。當年謝憐貴為仙樂太子,修行于皇極觀。皇極觀乃是仙樂國的皇家道場,擇徒嚴苛。慕情貧民出身,又是罪人之子,根本沒資格入觀修行,故一開始隻能做給太子殿下打掃道房、端茶送水的小道童。謝憐看他刻苦努力,請求國師破例收他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這才得以拜師一同修行。謝憐飛升後,把他也一起帶到了上天庭。
但謝憐被貶下凡間後,慕情并沒有追随于他,而是自己找了個洞天福地發奮苦修,不出幾年,渡了天劫,也飛升了。
慕情一聲不吭。靈文道:“他很生氣。”
謝憐揉了揉眉心,道:“我想,他可能覺得我是故意用鐘砸他的吧……”
這時,又一個聲音怒道:“哪個狗東西拆了我的金殿,滾出來!!!”
謝憐被吼得頭皮一炸。慕情卻終于開口了。他笑了兩聲,那聲音裡的怒火立即向他爆發:“你笑什麼?你拆的?!”
慕情淡淡地道:“我笑你張口就罵。拆你金殿的人現在就在通靈陣裡,你自己問是誰吧。”
謝憐幹咳一聲,道:“是我。對不起。”
他一出聲,後來的這位也沉默了。
耳邊,靈文又傳音來了:“殿下,那是風信。”
謝憐道:“他我認出來了。”
靈文道:“不要介意,他說‘狗東西’,不是在罵你。”
謝憐道:“知道。他就這樣。”
風信乃是坐鎮東南方的武神,法号“南陽”,極受民間百姓喜愛。而他在八百年前,也是仙樂宮太子殿座下一名侍神。他為人忠心耿耿,從謝憐十四歲時便是他的侍衛,随太子一齊長大,一齊登天,一齊被貶,一齊流放。可惜,卻沒一齊熬過這八百年。
怎會剛好是這兩人?怎麼看怎麼像是他在蓄意報複昔年抛棄自己的下屬啊!話說回來,昔年的金枝玉葉淪為三界笑柄,兩名仆從卻都爬到了他頭上——這究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還是不如自挂東南枝?
好在謝憐此人臉皮甚厚,畢竟他這八百年什麼都不多,臉一定丢的多。他誠摯地道:“這次回來煩擾大家,對不住了,各位的損失我會全力補救,請給我一點時間。”
慕情哼道:“那您好好想想怎麼湊齊八百八十八萬功德吧,相信也難不倒神通廣大的太子殿下。”
上哪裡去弄八百八十八萬功德還債?
謝憐隻好又去靈文殿找靈文:“最近有凡人向仙京祈福許願嗎?隻要可以取功德,什麼樣的祈福我都可以接。或者仙京缺掃大街的嗎?掃大街我也可以的,我掃大街很幹淨的。”
靈文道:“不至于如此的殿下……你先把掃帚放下。說到祈福,剛好帝君有事相求,你可願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的帝君,隻有一位。但這位若是想做什麼事,那可是從來用不着求别人的。因此,謝憐一下子腰都直了,道:“何事?”
靈文遞他一隻卷軸,道:“北方有山,名為與君山。你可曾聽聞?”
謝憐笑道:“豈止聽過。怎麼,近來不太平嗎?”
靈文道:“不太平,現有許多大信徒在此瘋狂祈福,非去看看不可了。”
所謂大信徒,指三類人。第一類,有錢人,出錢燒香做法事、修廟宇;第二類,能向旁人宣法講道的傳道者;第三類,身心徹底貫徹信念者。其中以第一類最多,越是有錢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錢人如過江之鲫;第三類最少,因為如果真能做到這一步,那麼這個人境界一定很高,離飛升也不遠了。這裡所說的,明顯是第一類人。
靈文道:“你知道帝君常年鎮山定海分身無暇,若你代替他去一趟,屆時他們還願,無論供奉多少功德都算你的。如何?”
謝憐雙手接過卷軸道:“多謝。”
這分明是君吾在幫他的忙,卻反過來問他願不願意幫自己的忙,謝憐哪裡看不出來。靈文卻道:“我隻負責辦事,要謝便等帝君回來你再自己向他道謝吧。你法力不足,我去借幾個小侍神來助你。”
現任的武神們不是不認識自己就是不待見自己,這點謝憐還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來人的。”
靈文卻道:“我試試。”說着她便接入了通靈陣,道:“各位,帝君北方有要務急需用人,誰能撥兩名小侍神過來?”
第一個應答聲居然是慕情的。他道:“借給誰?大家殿裡都不缺人,怕是給太子殿下借的吧。”
謝憐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靈陣裡嗎……”
靈文微笑道:“慕情,我這兩天怎麼老是在陣裡看到你,看來最近你很閑了。公文記得不要交遲了。”
慕情淡淡地道:“手傷了,在養傷。”
潛着的神官們都心想你那手往日劈山斷海也不在話下,劈個傻鐘還能怎麼你了?
半晌,無人響應,謝憐對她道:“你看吧,我說過借不來人的。”
靈文本想先騙兩個過來幹活再說,道:“慕情要是沒說話,可以借到的。”
謝憐笑道:“人家以為是給帝君辦事,當然叫得來,但若來了發現是跟我共事,隻怕要鬧了,又如何能同心協力。我反正一個人慣了,也沒見缺胳膊少腿,就這樣吧。有勞你了,我這便去了。”
靈文也無法了,一拱手,道:“好罷。北方是裴茗裴将軍的坐鎮之地,他的明光廟在那邊香火甚旺,殿下若有需要,可以向他求助。預祝殿下此去一帆風順。天官賜福。”
謝憐回道:“百無禁忌!”揮揮手,潇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