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出門嗎?”
正在門邊換鞋的兩人聽到這個聲音,回頭望去。
溫婆婆從房間中探出頭,為了出門而關了燈的黑暗中,即使以修士的眼力,也隻能看到她的身體剪影。
許是為了睡覺,婆婆已經把頭發解開,有些亂蓬蓬地披在肩上,看着像一顆毛球。
“是。”站位靠裡、離溫婆婆更近的姞葦杭說,“我們還是想出去試試。”
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了,我們拿了婆婆兩把刀當作武器。”
“噢……沒事。”溫婆婆顯然并不在意她們不問自取的行為,慢吞吞地應了一聲,伸手遞來一串鑰匙,“給,大門的鑰匙。”
苻暄能把鑰匙的細節看得清清楚楚,甚至看得見最上面的鑰匙貼着紅簽标注着201。
然而,就是看不清婆婆的手,看着像一團沒有細節的黑影。
她并不感到害怕,隻是有些疑惑。
就是樓下的“夜路詭”,身上多少都有細節。
“我們的房間号是202,你們回來的時候,直接開門就行了。”溫婆婆說,“那時候我們應該睡了。”
“好。”姞葦杭接過鑰匙,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婆婆的掌心,察覺觸感柔軟如同絲綢,她一觸即收,不動聲色地問,“婆婆就不勸勸我們?不怕我們回不來,鑰匙丢了?”
“有什麼好勸的,你們來這裡不是有自己的目的嗎?又不是小孩子了。至于鑰匙……無所謂的。”溫婆婆擺擺手,關上門前說了最後一句話,“祝你們玩得開心。”
兩人出門後,也沒有探讨婆婆的古怪。
一方面,讨論不急于一時,距離還這麼近,萬一被聽見了,可能會激起不必要的變故;
一方面,婆婆們本身可能有些古怪,但暫時對她們是沒有惡意的。
修士過人的第六感是她們度過一次次危機的依仗之一,她們都相信自己的直覺。
沒有惡意就可以暫時不去追究這種異樣感的來源。
姞葦杭低頭看着手中的鑰匙,挑出那枚标着201的鑰匙,望向旁邊那扇貼滿黃符的門。
苻暄的目光在她和門之間變換,默契地閉口不言。
顯然,葦杭姊也注意到了,婆婆遞鑰匙的時候,故意把201的鑰匙放在最上面,應當是在暗示她們去開201的門。
如果她不是這個意思,如果她不想讓人去201,大可以取下這枚鑰匙,或者囑咐她們不要開除了202以外的門。
而不是在提醒她們樓主的房間是202的同時,故意把201的鑰匙放在最上面。
姞葦杭走到貼滿黃符的門前,把鑰匙插入鑰匙孔轉動。
苻暄在門側站好,随時準備支援。
鎖芯接連發出咔咔的聲響,但就是不開。
無論是向右轉還是向左轉,就是打不開。
“奇怪。”姞葦杭皺眉看着鑰匙,扭頭看向苻暄,“你試試。”
苻暄伸手嘗試。
左扭右扭。
鑰匙除了發出聲音,完全沒有任何動靜。
她有些奇怪,一個沒注意,力氣沒控制好,大了些。
咔的一聲。
兩人看着折斷的鑰匙。
苻暄:“……”
姞葦杭:“……”
“怎麼辦……?”苻暄舉起半截鑰匙,遲疑道。
“沒事,我可以破開。”姞葦杭安慰她,道,“不過可能會有點危險,你準備好。”
苻暄懂她的未盡之意——如果裡面有幽詭,破門而入的行為可能會違反所謂的規則。
她們還不了解幽詭的實力,要謹慎應對。
苻暄把半截鑰匙放到兜裡,乖乖退回門側,朝她點了點頭。
就在姞葦杭将冥氣凝聚在刀尖上,準備刺穿門鎖時,門吱呀一聲,朝内打開了。
門内一片黑暗。
直直往内看去,第一眼看到的是背對着她們坐在窗前的背影。
怎麼都打不開的門忽然就這麼打開,顯然不是它突然想開了。
“謝謝你幫我們開門。”站在苻暄前面的姞葦杭說,“打擾了,我叫韋杭。”
聽到姞葦杭的話,苻暄愣了一下,有些奇怪,既不完全是本名,也不完全是假名……
她頭腦急轉,而後說:“我叫碧暄。”
她猜測是因為她之前喊出了葦杭姊的名,葦杭姊不好報一個完全的假名。
她有些懊惱。
房間裡擺在各處的白燭噌地憑空燃起,幽綠燭火搖曳。
那身影轉了過來,現出真容。
對方是一位看起來不超過四十歲的女性,一襲白衣,長長黑發垂落在地。
蒼白無血色的皮膚上,布滿大片青黑疤痕。
在幽綠燭火的照映下,非人感被放到最大。
如果在場的是凡人,可能會吓得奪路而逃,但在場的兩位都是見多識廣的修士,因此并不覺得如何。
“我是禾翊。”房間的主人投桃報李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她望着兩人中打頭的姞葦杭,緩緩道,“你們為什麼開我的門,還……”
“這個問題我想稍後回答。”姞葦杭打斷她的話,掌握主導權,反問道,“你是幽詭嗎?”
面對打斷自己的話、避而不答、還反問她的人,禾翊也沒有生氣,情緒穩定平靜地答道:“嗯。”
她的聲音有些幽冷,但不至于讓人感覺恐怖。
“我想要這個城市的幽詭數量減少,我們合作如何?”姞葦杭開門見山道,“我負責把其它詭打殘,你來吞噬其它幽詭,雙赢。”
這并不是她一開始的目的,但不枋礙它現在是她的目的了。
禾翊沉默地看着姞葦杭。
過了片刻,她才緩緩開口道:“你怎麼證明你有這個能力?人類。”“人類”兩個字被咬重,幽冷聲音含着些若有似無的嘲諷和輕蔑。
姞葦杭身影一閃便到了禾翊身前,手中的刀抵着禾翊的脖頸,手部動作微微上挑迫使禾翊擡頭。
房間裡的幽綠燭火仍在她移動時激起的風勢下搖晃,放大的影子在牆壁上晃動,如同重重鬼影。
“這樣可以證明嗎?”她低聲問。
刀刃上薄薄一層黑光刺破禾翊脖頸的疤痕,青黑血液流出,順着脖頸流下,将白衣染黑。
站在門口的苻暄注意到,在血液流出之後,禾翊的疤痕顔色變淺了。
禾翊并不在意傷勢和韋杭略微出格的行為。
她擡頭望着面前那雙在幽綠燭火映襯下,時亮時暗、顯得瑰異莫名的紅眼睛。
“你……不錯。”她莫名笑了一下。
姞葦杭俯視着她青墨般的眼睛。
片刻,才收刀後退,平靜道:“謝謝。”
禾翊脖頸上的傷口迅速愈合。
她伸出布滿疤痕的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兩隻布滿疤痕的手握在一起,一觸即離。
“什麼時候方便進行第一次合作呢?”剛剛動過手的姞葦杭主動将主導權轉讓,給了對方台階下,禮貌地問。
“明天早上吧。”禾翊說,“去規則整理局的路上,會有很多我們可以對付的對象。”
“好,那明日見。”
姞葦杭與她道别,轉身離開。
離門口較近的苻暄率先出門。
“我門上插着的半截鑰匙記得帶走。”禾翊聲音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