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神間,喬靈薇又狠狠挨了巴掌,可因為中毒的緣故,她打在她身上的力道遠不如在浮洲時師門較量時重。看着師姐臉色發白,哭出了聲,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害怕。
“師姐,我不知道啊。我隻是轉了個頭,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撞在我的刀上,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打了,你中毒了,你不要氣了好不好,求求你了,我帶你去看大夫。”
身上的力道漸小,喬靈薇抽泣着撲進師姐的懷裡,一陣失力感傳來,兩人一起躺在了草叢中。再一看,她的師姐已經脫力昏厥。
“師姐!”
“易姐姐!”
夜色寂靜,微風吹拂草叢。易雪清負在漱玉詞的背上,發絲晃動間露出纖細濃密的羽睫,和慘白凄冷的臉龐。楚尋邊走邊為她擦拭着額上的冷汗,她好脆弱,她原來那麼脆弱。
楚尋神色暗淡,他們一路上颠沛流離,再多苦難也咬着牙往前走。他是要找家人,那代表着希望,代表着他苦難的結束。所以他看到她的家人,他本是很開心的,可是最重要的親人卻能傷她最深。
楚尋心情沉郁,瞟向喬靈薇的眼神夜帶了幾分恨意。
似是感覺到身後那孩子的厭惡,喬靈薇回頭看他,她年紀也不大,沒有帶小孩的溫軟,張了張嘴也隻硬擠出來一句:“你叫什麼啊?”
楚尋撇着嘴,扭過頭冷冷道:“南尋。”除了易雪清,他誰也不想相信。
“你跟我師姐有點相像,該不會是她在中原的親人吧。”她的師姐是個武癡,也喜歡結交朋友。但以她對她的了解,她不太喜歡交小朋友,更不要說拖着一個不能打的小孩子上路了。
楚尋小臉拉的更沉,寒聲道:“不是,她隻是答應了别人要送我到金陵而已,哼,我要是她的親人絕對不會傷害她,讓她傷心,讓她難過。我一定會讓她......”說到這兒,楚尋忽然頓住了,他會怎麼樣?她說過,隻會陪自己一段,到金陵後她就要離開了。可他什麼都沒有給她,明明當初拽她衣服求她帶自己走的時候,說好要給她榮華富貴的,到了金陵他就要去上京了,回到上京後再也見不到了,怎麼給她榮華富貴?
他突然,不想讓她走了。
“是啊。”喬靈薇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親人怎麼會讓愛自己的人傷心呢?”
她的聲音有些慘淡:“浮洲裡面,就她最喜歡護着我們了。小時候犯錯,總是她替我們挨罰,罰禁閉了,也是她帶東西給我們吃,有海盜來,也是她擋在我們身前。島上總有人說,她是不服元師姐,所以一直在表現。可我知道,她是因為愛,她愛浮洲也愛我們,下海捉魚撈珍珠,爬樹摘椰子,什麼都會第一時間分給我們。她一直都在做一個好師姐,我卻沒有做一個好師妹。我自己的私仇要連累她陪我上武當,報了仇又撇下她,我的師姐不喜歡哭,被元師姐打輸十次都不會哭,被海盜浪人抵住脖子也不會哭,可是我卻讓她哭了。”
她的音調有些哽咽,楚尋一時也發不出火來,跟着她這麼長的時間,他對她的了解知之甚少。隻知道她與他都是被追殺的人,她雖然總喜歡苦中作樂,嘴巴還特賤,可眉目中總是有抹不去的哀愁。
原來,她以前是如此鮮活快樂嗎?想起來初見時宛如乞丐被侍衛刺傷雙腿蓬頭垢面的她,究竟經曆了什麼?
即使這樣,她都能堅韌不屈的拖着他走下去,他還有什麼資格哀歎命運的不公呢?
他們走了一個晚上,天亮時,終于在野外尋見一個破舊木屋。喬靈薇趕緊進去将人放下,生了火,囑咐楚尋兩句。便趕忙出去尋了些草藥,擠碎喂易雪清服下。
在為她用内功療傷時,驚訝發現她師姐身上可以說是傷痕遍布,新傷疊舊傷,看着格外滲人。難以想象,在她躲進山裡,憤憤不平的這段時間裡,她的師姐究竟經曆了什麼。
這些傷,若非功力深厚,普通人早已死好幾次了。忽然她鼻頭一酸,同樣都是父母雙亡,她隻記得自己的苦難,忘了她也是個不幸的人。
“師姐......對不起......”
長風吹過勁草,密集的腳步聲從附近響起,喬靈薇倏然一驚。
“你們要做什麼!”楚尋擋在門外,試圖阻攔這些武當弟子的腳步。
“讓開。”木槿冷眼看着他。
楚尋咬了咬牙,回頭看了眼後面,似是下定了決心,喊道:“放肆!你們可知我......”
“南尋。”關鍵時刻,喬靈薇從身後走出,将他提起。兩人調換了位置,由她站在前面,環視一周,沒有發現南教的身影。她方才沉下了心,直起身子,正視木槿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跟你們走,但前提不許動我師姐。她是無辜的。”
見木槿稍有猶豫,她走上前俯耳低語道:“我如果直接自盡,你拿不到你想要的東西。你隻想帶我走,一定是還在等什麼吧?”
木槿臉色微微一變,阖上雙眼,對着後面弟子擡起了手,示意勿輕舉妄動。
“把她捆起來,至于裡面,福生無量天尊,莫要連累無辜,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