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呷了一口剛沏好的熱茶,并未對剛才張放的話做任何回應。
據小厮們報上來的消息,告示的效力雖然高,但實際上并未有多少恩客把此事放在心上,大部分人給出的回話都是有空了自會去看看。隻有零星幾位恩客約定好了今晚過來的時間,這怕也是因為是常客的緣故,不好拂了樓裡的面子。滿打滿算,這一晚也最多就是十幾位客人,要來的時間差别也不大。若是緊趕着招待,怕是比平日裡結束的時間還早。
湘雖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但依舊是洩了一股子氣。與人作對還可能有勝算,與天作對,與客人們的喜好作對,終究是對着棉花打拳,連使力的地方都沒有。
湘擡了擡頭,雪似乎是越下越大了。東風是越來越勁,可這萬事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沒有保證,這出戲還沒開場便是要散了。
“罷了,一切順其自然吧。”湘起身,看着亭外飄雪和落日,細微的歎了一口氣,唯恐别人聽到。
張放剛想開頭說話,又聽見湘道:“一切還是按照我們安排的來。既然咱們承諾了,就要說到做到。若是把這幾位恩客都招待完就沒什麼客人了的話,咱們就讓樓内的所有人體驗一次,大家再一起想想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屬下明白,之後每隔一刻鐘我便會派小厮來通知樓主及其餘幾位管家最新消息。不管人多人少,務必讓客人賓至如歸。”張放說罷,行了個禮,便離開了。
事實上湘的做法實在也的确是太過冒險,她自己心裡也明白。在這個時代,去勾欄瓦舍不過是每日消遣,有錢便是大爺,大爺就得講究排場,叫你三更開門你就得三更開門,從沒人聽說過還要預約時間消遣的。勾欄瓦舍不比酒館醫館,便是隻有一個客人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關門。但她依舊還是這麼做了,連九霄也對她的計劃半分不知。
湘還沉浸在自己的思慮之中,便有小厮來報:“禀報樓主,張放管家讓我來報,門外已有三四十個恩客的下人等着,可他們的主子今日并未登記時間,請問該如何處理?”
湘的嘴角突然冒出了個大大的弧線,看來老天還是待我不薄!這下心裡的石頭落地了,說話也有底氣多了。“還是按之前的辦法,沒登記的,一律不接待。但——倘若他們願意在開門之前重新約定時間,便可按照登記處理。”湘擡了擡頭,晃動了一下脖子。
“是,樓主。”小厮說完便飛奔而去。
“樓主,離咱們開門不到一刻鐘,您還要這麼苛刻嗎?”豔骨一邊又往湘的杯子裡添了些熱茶,一邊問道。
還未等湘出聲,浮弦便接過了話茬:“還有一刻鐘呢,哪叫苛刻。你沒看平常樓主都是怎麼要求咱們的?”
三個人打了打趣,湘便起身往望碧凝痕走去。不需到最高層,坐在三層回廊上便可将春意橫生各處的事看得一清二楚。當初在設計望碧凝痕的時候,湘便已想到了這一點。
走至一半,便又聽小厮來報,說是開門後一共大概進來了五六十位恩客,都已安排妥當。但有三位客人,張放不知如何處理,讓小厮來問問樓主。
這前兩位客人都是霸道财主,湘早已打定主意,不論他們财富多少背景多大,概不接待。可這第三位客人着實讓湘犯了難。那小厮拿來的憑證上,分明有着蘭陵王的印鑒。
當今的離國陛下早已年邁,膝下隻剩一個皇子,但在一年前似乎也已殁了。而蘭陵王作為離國陛下的親弟弟,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的繼承人。世人雖不知離國皇子,但無人不曉蘭陵王的大名。
美名在外的蘭陵王,也來湊這等熱鬧?
疑問句充滿了湘的大腦,她并不想跟什麼皇室子弟牽扯任何關系,至少,别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