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在林間如同銀龍翻滾着,裹挾所有人向西飛馳。
楊九州眼前一花,不知被沖到了哪裡。清透的流水将她包裹進氣泡水膜,保護她不被打濕。
是避水珠的效力,使得她身邊天然水流不侵。
但左青沒有避水珠,渾身濕透了,随時會水流被淹沒。她隻得死死拽着左青,免得失散。
巫族人卻沒那麼好運,流水把他們沖進了一處山谷,将他們身上的羽毛黏成一縷縷的濕透模樣。浮沉的浪花撞上山壁,飛濺如碎玉,形成大大小小的回流。
楊九州被水流裹挾着,經過回流時,忽快忽慢,颠簸不停,晃得有點想吐,不知什麼時候就松開了拽左青的手。
待水勢減緩,她再四處張望,林梢外的天光變得昏黃,将山林染得晦暗不明,左青已無影無蹤。
她低頭抓起頸間的避水珠,圓潤的珠子亮起乳白色的光。“啪”一聲,氣泡被地上錯雜灌木紮破,她恢複了自由。
舉起頸間發光的避水珠,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幽暗樹林中尋人。
“左青?師父?”
呼喚聲中,樹上昏鳥撲騰着翅膀飛走,翅膀撲棱聲伴随着桀桀叫聲回蕩在林梢,聽得人腳底闆開始發涼。
楊九州四處沒見到人,便打開和左青的隊内傳音系統,試圖同他聯系,卻發現系統已斷聯。
所有的信息她都發不出去。
不可能是網絡不好,否則現在她就該被卡出遊戲了。
據此推測,她現在進了某個遊戲副本裡,系統特意切斷了她對外的聯系。
楊九州撸起袖子,環顧四周的環境,她現在需要盡快結束這個副本,找到巫族人,将他們送到昆侖山,完成系統隐藏任務。
時間寶貴,她加快腳步,在這詭異的山林間尋找着被水流沖散的同伴。
陰恻恻的腥風拂面,林間老樹張牙舞爪,扭成道道黑影,像是某種人形雕塑。
楊九州尋了一圈沒見到一個活物,一腳踩進滑膩膩的爛泥坑裡,她低頭扯着褲腿拔出腳,再擡頭時,順手搭上身旁老樹的枝幹,大口喘着氣。
掌心硌上一道硬物,磨出粗糙細屑,酥酥麻麻的感覺讓她脊柱騰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不對……
她剛才拔腳時,周邊的樹離得遠,她拔腳的動作沒處借力,為避免摔倒,才會低頭扯褲腳。
怎麼現在稍一擡手,就扶上了一棵樹。
未免打草驚蛇,她不動聲色地慢慢蜷起指尖。
指下物體抽動了一下,她如閃電般收回手,整個人彈起,後跳了兩步,落進泥沼裡。
在她原先手掌覆蓋的樹幹處,纏繞着一段随潮濕林風緩緩晃動的黑影。
楊九州舉起避水珠,借光細看,原來黑影是一段寄生藤,之前掉的細屑大概是它的老舊樹皮。
她拍了拍胸脯,放下心來,突然發現這棵老樹似乎更近了,也更像人了,樹枝簡直是揮舞着的手腳。
她驟然一驚,下意識砸了段尖銳枯枝上去,叫出聲來:“什麼鬼玩意兒,在這兒裝!去死吧!”
那寄生藤被這一砸,抖了一下,居然開始蜿蜒爬行,伴随着嘶嘶聲,葉隙間露出兩點綠光。
綠光忽然撲面而來。
是條長蛇,血紅的蛇信幾乎舔上她的臉。
楊九州握拳一砸,啪叽一聲,枯藤長蛇軟下頭。她還沒來得及長呼一口氣,長蛇又直起身體,做出準備攻擊的姿勢。
“還敢來?”
楊九州手指按上左腹的虛拟鍵位,一道光芒籠罩她全身,初級靈氣防護罩開啟。
這個技能可以抵禦五分鐘的初級法術傷害,不過長蛇咬人是物理手段,可能沒啥效用。
不管這些,蚊子腿也是肉,她本來就沒什麼技能,能用一個是一個,打開靈氣罩隻為壯膽。
靈氣光芒一閃,楊九州膽子也随之大了幾分,迅速從樹下拾起一杆粗枝,同長蛇對峙,準備随時一杆戳死它。
血紅的蛇信嘶嘶吞吐着,楊九州盯着豎狀的蛇眼,挪動腳步。
咔哒——踩斷地上一段枯枝,長蛇忽然騰起,咬向她裸露的手背。
楊九州猛地揮動枯枝,如揮劍般,嘴裡念起左青的口訣:“來如雷霆!”
粗枝敲上長蛇腦頂,蛇瞳縮成一線。
蛇首陡然向下墜去,撞上楊九州周身光罩,冒出一道道白煙。
将近兩米長的長蛇就這麼化成一縷煙消失了。
楊九州咋舌地想,自己不過是揮枝砸了一下,怎麼會有這種效果。
顯然是靈氣罩的功勞,難道這蛇也是某種法術嗎?
楊九州忽然想通,原來這條蛇根本不是實體,而是法術幻象!
那這些詭異的樹呢?
擡眼望去,四周老樹立在昏暗的陰影中,她看不真切。
這些樹很有可能和蛇一樣,是法術的産物,這個副本或許是個由法術構成的幻境。
幻境副本一般會放置很多真真假假的boss和通關路徑,主要通關手段是逃離出去,中途遇到什麼都别管。
如果這樣的話,她要換條思路了,先确認這些樹是不是幻境産物。
她擡手,想試試靈氣罩觸碰老樹會不會也能将它消滅。耳畔卻忽然傳來一聲尖嘯,一道紅光穿破層層林葉向她飛來。
楊九州驚退了半步,定睛一瞧。
嗬,這不是左青一直替她背着的扶桑神劍嗎?
那左青也在附近?
她直接抓上劍柄,耳朵裡突然塞滿了滄桑的哀鳴。
頭好痛!
楊九州抱頭蹲下,按緊太陽穴。
眼前莫名浮現先前的古戰場,那裡黑雲覆壓,氣壓低得讓人喘不上氣。
她看見姚樸伸長了枝幹,生長壯大成真正的參天巨樹,九層斜枝攪弄着陰雲,樹冠金光璀璨如一團烈日當空。
無數怨魂從地裡伸出手,層層疊疊地撲在姚樸身上生啃着枝幹血肉。
姚樸伫立在那裡,枝葉纏結成一面城牆,牢牢地守護着身後十萬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