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完,周以謙高高在上的形象消解了一點,在她面前,他刻意淡化了他的光環和氣場,将自己放低到了和她一樣的普通人位置,于是成功達到了愉快交流的目的。
他在不動聲色地讨她歡心。
這再明顯不過。像任何一個想要求偶的男人一樣,交談時他捧着她,哄着她,順着她的心意,逗她開心,引她發笑。他已經察覺到了問題所在,身份地位的懸殊讓她警惕抗拒,于是他抛開那些外在的附加,捧出了一點俯身的誠意。他在盡力表達出尊重,他也确實做到了。尤遙得到了充足的情緒價值。
這場相談甚歡的邀約不是結束。
而隻是一個開始。
——那天起,周以謙正式展開了追求。
他追人的姿态也是風度翩翩、點到即止的,但凡尤遙露出一點情緒,他就能立即接受并調整方式,絕不會再出現第二次,讓尤遙根本攢不起一點氣和抱怨,一顆心很快在這樣全方位的高手段中膨脹翩然起來。
他請她當宴會上的女伴,或許是已經提前打好了招呼,即使還沒成,她也得到了正牌的禮遇。這個身份所代表的含義不言而喻,沒有人再敢用挑商品一樣的眼神打量她,人人說盡好話,讨好恭維,這個圈子終于向她展開了友善親和的一面,這才是原主苦苦仰望的、想要融入的那個世界。
他送她禮物,不是随手使勁兒砸奢侈品。她說要買個花瓶插花,第二天他提着普通袋子遞過來說家裡長輩菜市場淘的放茶幾上好看,後來夏雙做家務時不小心打碎,上網一搜,宣德的青花纏枝蓮梅瓶,兩百多萬,尤遙焦慮得睡不着覺,挨個搜他連包裝都沒有随意塞給她的那些小玩意兒,給她挂鑰匙上的是南陽玉雕的生肖小挂件,她說好喝讓她帶回去喝的那支酒按美元算過萬,車上随便給她别頭發的發夾上面鑲的是真鑽,連他替她随身帶着給她用的橡皮筋都是奢侈品……一看就貴的她根本不收,但哪裡能想到那些給的随意又根本不起眼的才是真正貴的啊!
他帶她去玩兒,高爾夫、網球、跑馬、滑雪、遊艇……一樣樣地嘗試,尋找樂趣,挑愛玩的玩,玩到盡興,餓了就帶她到處吃好吃的,找的很多都是藏在城市深處隻做熟客生意的老字号。他情緒穩定,又懂情趣,忙起來的時候晚上擠出時間給她打電話,得空了親自來她樓下接她玩一整天,哄得她每天心情順暢,帶得她工作起來都活力滿滿,那段時間連跟人說話都是甜絲絲的。
粉絲問她是不是談戀愛了,她回答暫時保密。
夏雙委婉暗示她周以謙那個叛逆兒子好像快回國了,她也沒有放在心上。
林祈安來問她是不是要跟周以謙在一起,她語氣得意,模棱兩可:“不知道啊,隻是他在追我。”
是啊,圈子裡現在誰不知道周以謙在追她呢。
都驚異于周以謙老房子着火,按追老婆的架勢追得不加掩飾。
尤遙那點想暴富的心思又蠢蠢欲動。
她搖擺不定,一會兒用她此刻已經有點上頭的大腦想——為什麼不行呢?他隻是我追求者裡比較有錢的那個罷了,誠意也有,長相性格也不差,隻是年齡大了一點而已,但老男人會疼人啊,怎麼就不行了呢?談戀愛而已,處不下去還可以分嘛,我現在自己也能掙錢,分手了又不會一下子變凄慘,要是真能順利結婚,那後半輩子不是不用努力就能躺錢上嗎?
一會兒理智又占領高地——誰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短時間内男人會裝得很,萬一豪門難進,進了又難出,以她一無所有的背景,被欺負那不是分分鐘的事?到時候誰來幫她?門不當戶不對,齊大非偶啊。況且現在還沒在一起呢,心就已經被養大了點,欲望又開始膨脹了,真在一起,以後被抛棄了還能保持平常心嗎?還能過普通日子嗎?再說她還這麼年輕漂亮,戀愛都沒談幾次,就要給人當後媽了,怎麼想怎麼虧。
她在這樣來回的拉扯裡下不了決心,不知是否該為未來的豪門貴太太生活放手一搏,便索性什麼都不想,隻專心投入到當下的快樂中。
跨年的時候周以謙終于撕破了窗戶紙,送上了正式告白。他在跨年夜十二點盛大的煙花雨中,送上了一對光彩奪目的祖母綠耳環,含笑問她願不願意做他女朋友。
尤遙抿出一點害羞的笑意,一雙清淩淩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似的看着他。她在這暧昧浪漫的氛圍中努力保持清醒,語氣遲疑道:“你說過你還有一個兒子,能不能等我見過他再告訴你答案?”
到她問出這個問題,才意味着她真正慎重考慮起這段關系。
周以謙自然也明白。他點頭同意,但還是執意要把禮物送給她。
後來的尤遙隻要想起,就會感謝今天這個短暫但理性的清醒時刻。
半個月後,尤遙在取快遞回家的路邊被人用布捂緊嘴攔腰拖上了車,傍晚天色已經昏暗,她微弱的呼救和掙紮甚至沒引來任何關注,人就已經頭腦發昏地被扔進了後座。車上加上開車的有三個年輕男人。
尤遙迷糊昏睡前,副駕駛位置上的男生轉頭看她,面容像有重影似的看不清,聲音卻是清晰的充滿惡意與嘲諷:“呦!看看這是誰?這不是快成我小媽的尤小姐嗎?認得你小爺不?看清楚了,我就是周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