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每逢清明、中元,家中有孩子和小娘的,都是不許他們出門的,因為身上陽氣不足,容易被孤魂野鬼纏上,前幾年我在虔淵州時,聽說有一戶人家未出嫁的小娘被鬼魂纏住了,一夜之間性情大變,出嫁當日竟一頭撞死在夫家門口!”
秦見君眨了眨眼,這故事還挺耳熟的......
“所以你千萬别走遠,也别夜裡燒。”裴小之叮囑道。
“多謝提醒。”秦見君應了聲。
不用給裴眠做飯,秦見君自己也沒心思擺弄,晚飯草草對付後便回了落霞軒。
秦見君難得睡了個懶覺,昨日的雨一直下到半夜才停,她洗漱後在院子裡打八段錦,鼻尖萦繞着被水浸潤的花香。
院子中的花草被雨水沖刷得幹幹淨淨,葉子碧綠、花朵鮮豔。
進廚房後,秦見君看見台面上備着的面粉,忽然想起昨日答應裴眠給他做千層餅吃的......
最後她還是做了千層餅,自己吃了幾塊,将剩下的都留在蒸屜裡,等裴小之自己來尋。
上街溜達了一圈,買了幾紮紙錢,順便問了問附近有沒有招工的,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其中有幾個相熟的菜農聽她問這個,還笑她本就在府中做事竟然還貪外頭的工,也不怕知州大人怪罪。
秦見君打哈哈糊弄過去了,恐怕過幾日,她若是還死皮賴臉留在府中,那才會被知州大人怪罪......
裴眠又開始吃不下東西了,大廚房端來的飯菜他看着十分沒胃口,連筷子都不想動,裴小之看着着急,卻也無可奈何。
“郎君......你同秦小娘置氣,也不能飯都不吃啊......”裴小之勸道。
裴眠不說話,餓了快一天,他有些沒力氣。
裴小之重重歎了口氣,退出了屋子,他們家郎君有時候犯起倔來,誰都勸不住。
裴小之一走,袁原便翻窗進來了,他風塵仆仆,衣擺上還有幹透了的泥點子。
“大人,查好了。”
裴眠默了默,沒立刻讓他說,他有點心慌,如果秦見君真是哪家官員派來的奸細......要如何處置她才好呢?
可無論如何,真相就在那裡,或早或晚,他都要知曉的。
“說。”
袁原拿出府中小厮當初抄錄的路引遞給裴眠,将自己昨夜的收獲講給他聽:“秦見君的身份是真的,她确實是湖梁縣井溝村秦留志的女兒,相貌也能與村民的描述對上,從小便待在井溝村,去的最遠的地方是湖梁縣城,并未念過書......”
袁原頓了一下,繼續道:“一個月前她從井溝村逃出,是因為遭受了父親秦留志的毒打......”
說到這裡,他清楚看見裴眠皺了一下眉。
“秦留志此人以務農為生,家中一共父母姐弟四口人......”說到這裡,袁原停住了,似是有什麼話想說,還在斟酌要不要說出口。
裴眠的聲音有些冷,道:“說。”
“秦小娘出逃前已許了人家。”
裴眠垂着眸子,蒼白的手攥着路引抄錄,手背繃起的青筋十分明顯。
“那人是井溝村附近的下米村一屠戶家的兒子,聽說腦子不太好,他爹為了給他娶媳婦,拿出了許多彩禮錢。”袁原說到這裡,心中也有些為秦見君不平,她手藝好、人也溫和,怎麼就攤上了這樣的爹?
“秦小娘出逃後,那屠戶家上門要人不成,便讓秦留志賠了兩貫錢,秦留志向村民揚言,若是找回了秦小娘,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好好教訓她......”裴眠低聲重複道,他将手中的紙展平了仔細看着。
袁原帶回來的消息,并不能完全打消自己的疑慮,如果她真的從小沒出過湖梁縣,也從未上過學,那是如何知曉那些官場的彎彎繞繞的?
想不出答案,裴眠便讓袁原推着自己出去散散心,路過池塘時,袁原問往哪邊去,裴眠指了另一個方向,這是要避開廚房。
輪椅壓在石甬路上,聲音并不大,但還是驚動了牆下打盹的兩位小厮。
“大......大人!”兩人驚慌失措地起身行禮,頭都不敢擡。
“你們不好好守着側門,怎麼在這裡偷懶?”袁原問。
“是......是之管家,說秦小娘今日要來側門燒紙......讓我們給秦小娘騰位置......”小厮回得膽戰心驚的,生怕裴眠不高興将自己逐出府去。
“她在哪兒?”裴眠出聲了。
“在、在側門外頭,沒、 沒走遠......”小厮回。
裴眠微微點頭,跪在地上低着頭的小厮自然看不見,這是點給袁原看的。
袁原會意,推着輪椅往側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