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抽抽嘴角,“我跟你也不熟啊。”
她不過當時将他的鬼魂打回了他自己的身體裡,怎麼着,這就賴上她了?
她語氣加重:“我可不是你媽。”
少年咬着下唇,低頭一言不發。
這麼僵持也不是件事情啊。
宋夏看了眼時間,下午一點多,想起還沒午飯的自己,她沉吟了一會,随即問道:“你身上有錢嗎?”
“有。”少年道。
他身上帶着自己的壓歲錢,不然他也不敢直接來宋夏這找她。
“那就好。”宋夏點點頭,她環視四周,最終指着某一處。
少年定睛一看,那是一家小飯館。
宋夏道:“走吧,請我吃一頓午飯,我倒是可以花點時間幫你解答疑惑,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現在離開,不要跟在我後面。”
少年當即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宋夏找的這家小飯館價格并不貴,少年看着菜單點了四五道菜,說是他請客就真的請客,付錢的時候格外乖巧聽話,看上去就很好欺負的樣子。
宋夏喝了口飯館裡的茶水,她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半耷拉着眼皮看着他。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謝宇軒。”少年老實道。
器宇軒昂,聽名字就覺得很受家裡人重視。
宋夏無所謂地點點頭,“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少年沒吭聲。
宋夏又道:“這樣吧,換個問題,你是想找我了解什麼?或者解答你什麼疑惑?我就隻有一頓午飯的時間,你考慮清楚再說。”
她這麼一說,謝宇軒猶豫了一下,悄悄看了下她的神色。
他吞吞吐吐開口:“上次你把我推回去那件事,是真的嗎?”
“你說呢,自己丢魂丢到了我的店裡,你也是夠可以啊。”宋夏似笑非笑。
那看來是真的了。
謝宇軒心裡一下笃定,随即湧上了一股不可思議的情緒。
“居然是真的,我還以為是我在做夢。”他喃喃道。
因為跳海,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是在醫院裡了,高書欣還閉口不談宋夏這的事,導緻他以為那天是自己的一個夢。
這會被宋夏當面認證,謝宇軒頓時有種充滿敬畏的感覺。
因為親眼見過,所以知道自己面前的人很厲害。
尤其是将他推回到自己身體裡的那個時候,施展出來的都是神迹。
這使他從小接受唯物主義的三觀遭受了嚴重的颠覆。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會算命?”
宋夏思索幾秒,“算半個吧。”
“你們這個圈子裡的人,都像你那麼厲害嗎?”
宋夏:“那應該不會。”
“那你是怎麼那麼厲害的?”
宋夏微笑:“可能是因為我天賦高?”
謝宇軒:……
不知怎麼回事,雖然她回答得飛快,但他總覺得這些答案是她敷衍他的。
少年下意識撇了下嘴,憋着口氣。
他悶悶不樂地用筷子戳着碗。
其實在他心裡,那天的宋夏就像是神明一樣,将本該陷入絕望的他硬生生地拖回了人間。
很難說清他那會是什麼心情,但他知道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對待他。
不會把他看成為家裡争光的小孩,他不必優秀,也不必在她面前做些隻有聽話孩子才能做的事情。
跟她待在一起就是舒服自在。
見少年不說話,宋夏想了想,問他:“怎麼會想着過來?”
謝宇軒答道:“跟家裡人吵了一架,就過來了。”
隻有在這裡他才是自由的。
“确實不容易。”宋夏憐憫地看了他一眼。
隻會pua的媽,家暴的爸,還有一個破碎的他。
這日子當然不好受。
當然這也隻僅限于可憐,宋夏道:“所以是來找我幫忙的?”
少年微微點頭。
“那你死心吧。”宋夏毫不猶豫地拒絕:“我不可能為一個抛棄我的人養孩子的,至于你父親對你實施的一些不當行為……”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下,然後又接着道:“你應該還有一年就成年了吧?”
她之前從高書欣那看到了他的年齡,謝宇軒的年紀隻比她小了6歲。
“我建議你報警或者住校,暫時不要回去了,剩下的等你成年之後,再與家裡脫開關系吧,至于我,如果你這一年在生活上有些困難的話,我倒是樂意為你提供幫助,隻要你不會借此獅子大開口,我就當多資助個學生而已。”
宋夏微笑着将自己的建議說了出來。
她不是那種大發善心的人,從小就在最底層的她知道若是對别人好上一分,别人就會得寸進尺一分。
不過畢竟人家還是個未成年,在這種情況下她都不要求少年知恩圖報,隻要他知道不要向自己開口就要個萬八千的,她還是能給的。
畢竟做慈善嘛,變相還能給自己增加點陰德,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謝宇軒卻很有骨氣:“我自己身上還有點錢,不用你幫助。”
“那更好了,事情不就解決了嗎。”宋夏道。
正巧這會服務員上了菜,她夾起面前的一道魚香肉絲放進嘴中,最後悠悠道:“那就多謝你今天請客了,趕緊吃,吃完就回家吧。”
話都被她說盡了,謝宇軒欲言又止,最終卻又按捺不發,低頭吃飯。
宋夏當然知道他想談論什麼,她隻意味深長地問:“你覺得你家裡人愛你嗎?”
少年思考了一會:“愛,不過對我來說,這些是我痛苦的根源。”
比如家暴的父親在每次打完他之後都會道歉,甚至拿出一筆不菲的金錢補償他,再比如母親也會在他出門穿少了的時候讓他添衣服,還會親手做東西給他吃。
少年将這些例子說給了她聽。
宋夏反問:“這就是你認為的愛了?”
他怔愣。
宋夏又緊跟着道:“那你還真可憐,如果這都算是愛的話,那你從沒被愛過。”
謝宇軒一怔,表情茫然。
“畢竟真的愛你的人,可不會讓你變成抑郁症,你要記得,愛是會讓人得寸進尺的。”
宋夏就說了這麼一句,随即不管對面少年心裡掀起了多大的風浪,隻自顧自地吃起面前的飯菜。
周圍仿佛陷入了一片靜谧之中。
她能聽到少年的呼吸聲愈發粗重,也不知過了多久,少年忽然傳來了一道悠悠的歎息。
“所以說,直到今日,我也依舊認為你非常适合地府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