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滞地扭過頭,“你說……什麼?他死了?”
宋夏沒有回答,高書欣的包裡突然響起了一道刺耳的音樂聲。
她拿出手機,接通電話後,那頭傳來了焦急的聲音。
“不好了,那小子跳海了,你快回來,現在救援隊正在打撈他的身體。”
一陣接一陣的暈眩襲來,高書欣一下就腿軟了。
她癱倒在地,“你再說一遍!”
電話那頭又重複了一遍,似乎事情很焦急,那人沒說多久就挂斷了電話。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麼會跳海呢。”高書欣失魂落魄,她就像是看不見自己面前的少年鬼怪,勉強起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她不相信少年是自己孩子的鬼魂,一定是有哪裡搞錯了。
嘴裡似乎念叨着什麼,高書欣就這麼離開了。
店裡恢複了安靜。
宋夏把視線轉向了少年。
“你不回去嗎?你的身體,還沒有徹底死掉哦。”
少年緩緩搖了搖頭,平靜地看着她。
“诶,這可不行呢。”宋夏拉長了語調。
她走到少年面前,擡手摸了摸少年的頭發,手心上是一片濕潤,少年的身體一直在滴水。
宋夏道:“雖然我是不介意再超度一個鬼怪,但你可不行,你的陽壽未盡,不管如何,今日不能進入地府。”
她歎息了一聲,“回去吧,别再想不開了。”
話音剛落,她手指彎曲,指節朝着少年的額頭一彈,下一秒,少年的身影立馬消失在了原地。
“終于走了。”
見兩人都離開了,宋夏松了口氣,她收回手,轉過身時,周麟止正默默地看着她。
“看我幹嘛?”她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臉。
“沒什麼。”男人仔細觀察着她的神情,企圖看出點什麼。
見他這摸樣,宋夏明白了,她挑起眉,問道:“你是覺得我會傷心?”
周麟止遲疑地點點頭。
到底是親生母親,他擔心宋夏會受到什麼不好的影響。
可聽了剛剛兩人的對話,他覺得自己是想多了,但又怕宋夏心中還是會有波瀾,便有些在意。
宋夏好笑道:“我是什麼人,放心吧,我不是很在意這件事。”
她說得漫不經心,顯然沒把剛才的高書欣放在心上。
“她确實是我的親生母親沒錯,但她影響不了我,相反,我還很慶幸當初自己被她扔掉了。”
看那個少年就知道了,如果待在那女人身邊,難保她不會變成少年那樣。
周麟止看着她,“我還以為,你會想得到父母的愛。”
宋夏思考了一下,“小時候會有想,小時候的我還是挺渴望父母那種無條件的愛的,隻不過現在不會了。”
“我以前覺得我缺愛,現在覺得我一點也不缺愛。”
“世界上那麼多父母,不是所有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
比如她剛剛開着靈視時看到的畫面。
高書欣是一個非常不稱職的媽媽。
她重男輕女,還望子成龍。
具體表現在當初她還小時就做主把她遺棄,還有對少年從小的期望。
少年在幼兒園的時候就得開始學習數學和英語,上了小學後如果考不到第一名的成績,就會被高書欣投以失望的眼神。
“别人都能做到,為什麼你做不到呢?”
“你看你享受了這麼多的資源,我給你補課,讓你提前接觸到優秀的老師,怎麼你的成績還比不上人家?”
“我聽你老師說你在課上和别人發生沖突了?仲宇順,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為什麼要跟别人發生沖突?你不知道這樣老師會弄掉你班長的身份?你快去給人家道歉,說以後自己再也不敢了。”
“你該起床學習了,不知道怎麼睡得着的,這次才考了第二名,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怎麼這麼沒用?”
這些話仿佛無孔不入,少年每天都深處在如此畸形的話語之中。
他想說當初他和别人起沖突是因為那人用很惡毒的話說了他,可高書欣不信,她隻覺得這是少年在狡辯。
如果少年執意要跟她吵架,她隻會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媽媽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呢?”
可他明明沒錯。
為什麼自己的媽媽就不能相信自己呢。
無言的荒唐躍上心中,他愈發沉默了起來。
他在這種無形的壓迫中,每天都過得很不開心。
很多年以後,少年才知道。
原來很多時候父母第一次品嘗到權力的滋味,便是在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