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的人影沒動，店裡沉默又寂靜。

不同尋常的氣氛讓周麟止早早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沉默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鬼怪。

面前的小男孩身型十分瘦弱，他五官端正，面上卻浮現着一片青灰色的漆黑，四肢關節處有一種額外纖細的脆弱，一眼看過去就是那種好欺負的類型。

令人忍不住注意的是，他的臉上遍布各種青紅色交錯痕迹，裸露出來的肌膚上也是如此，隔着衣服下，兩隻手臂的形狀卻是有所不同。

他的右手臂突兀地凸起高高一片，下半身的褲子早已被磨破，兩隻膝蓋處是深不可見的傷口，森森白骨中流下了血水，順着已經洇紅的褲腳滴落到地面上，髒污一片。

周麟止眼眸顫了顫，以往最注意店裡衛生的他這次卻什麼也沒說，甚至在察覺到男孩在自己靠近一步後立馬顫抖的身體時，還往後退了幾步，保持了一個安全距離。

“你……”周麟止斟酌着想說什麼，可他剛一開口，男孩的身體就已經開始拼命往角落裡縮了。

他抿着唇，半晌無言。

走過來的宋夏看到這一幕，拍了拍周麟止的肩，她不動聲色地上前把兩人隔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空星星瓶。

還沒等她開口說明，那邊角落裡的男孩卻更加顫抖着，他的眼中似乎一片混沌，宋夏試圖上前将他扶起，卻被他拼命反抗。

“走開，都給我走，不要靠近我。”他發了瘋地吼叫，但膽怯的他也隻敢這樣罷了。

是的，他是懦夫，他是膽小者，沒有勇氣反抗。

可為什麼……

死前的回憶如同割肉般刀刀緻命，眼淚從眼眶奪出。

他哽咽道：“救我！你為什麼不救我？”

說到最後他幾乎帶着泣血般的哭腔，身上的黑氣愈發濃郁。

眸中紅光的閃爍忽然一下停止了下來，下一秒，他胸口一窒，整個身體竟然徑直掉落了下來。

男孩被吸進了星星瓶中沉沉入睡。

宋夏松了口氣，她收回自己手劈脖子的動作，把星星瓶小心地放在收銀台内側，假裝沒看到周麟止睜大的雙眸，旁若無人地翻開生死簿，在寫着“成元”的白紙後面，她看到了一行奇怪的數字。

【倒計時：17：59：48】

她撫摸着字體，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宋夏回過神來，看見電話名字的時候頓了頓，随即毫不猶豫地接通。

“琪琪？”

在無比吵鬧的背景音中，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粗重的喘息聲。

壓抑、沉悶。

宋夏沒有再說話，隻是保持着手持電話的姿勢。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華琪琪顫抖的聲音驟然響起。

“宋姐姐，我們學校有人死了。”

“他們害死了他。”

——

或許是受到了驚吓的緣故，作為第一發現人的華琪琪在第二天請了假沒再去學校。

星星雜貨店今天也不出所料地少了不少人。

宋夏難得沒有癱在沙發上，她推開窗戶，雙手撐在窗沿上，安靜地看着街道外的場景。

精力充沛的太陽連日釋放能量後，今天忽然變得懈怠起來，天空污塵塵的，行走在街道上的人們看起來也有些陰翳。

“哎哎，聽說了嗎，一中那有個男生被殺死了。”

“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就聽家裡人說了，不過說的好像是自殺啊，好像男生因為成績太差所以一時想不開就自盡了。”

“真的假的？果然一中的高壓政策讓小孩直接心态都崩掉了，這一中還是高級中學呢，竟然這麼不負責任，就該好好整治一下。”

……

淅淅索索的竊語聲讓人覺得煩躁。

周麟止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旁邊。

他問：“還在想昨天的事？”

“沒有。”宋夏回過神來，她關上窗戶，轉身時臉上帶着一如往常的笑意。

“隻是在想中午要吃些什麼。”她輕松應答。

周麟止看了她一眼。

女人臉上的笑容維持着标準的弧度，眼中似乎毫無一片陰霾。

他看着她的笑容停頓了幾秒，然後順着這話題接着道：“那你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宋夏笑吟吟道：“早就想好了，今天天氣這麼陰沉沉的，我們吃點辣的吧？爆辣的那種。”

她說完之後便有些漫不經心地擺弄着窗沿上那些自己淘來的可愛小挂件。

兩人都知道這是一句玩笑話。

宋夏知道面前這人除了吃甜就是吃清淡得跟和尚一樣的食物，對于辣椒，他是完全接受不了的。

畢竟她曾看過他吃辣的樣子。

隻是剛把食物入嘴一秒，白皙的面龐就瞬間紅得像是熟透了的番茄，就連耳朵都跟着一起被染紅。

一雙狐狸眼都透出一股迷茫的水光，簡直就是一隻翻版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