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生活了一段時間後,她的情緒豐富了些、也生動了些。
會憤怒、會悲傷、會不知所措、會喜悅、會茫然。
從情緒有波動的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被外界這些事件所觸動影響。
到後來她發現自己其實是個情感很豐富的人,這一點是她本身就是如此。
從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那一天,她就能準确捕捉他人細微的情感,在心中推算着對方的心理層面上的複雜情緒,以及如何讓這點變成自己所願所想的,将事态推向自己所預想的樣子。
這份後知後覺的高度共情共感能力,與她最初對自己自認為理性的認知,完全不同。
時雲岫将文具、準考證等東西裝進透明筆袋裝好,拉上硬質的塑料拉鍊。
塑料殼在光中反射着有些晃眼的白光。
站在桌前的兩位監考老師終于數清楚答題卡和試卷,又數了一遍确認數量無誤後,才比手勢示意台下眼巴巴望着他們的學生可以走了。
午後的陽光刺眼耀目起來,時雲岫走到前門不經意望去,看見他走向後面人群中,像是被簇擁一般。
他的朋友們站在後門旁,有宋阙,還有一兩個時雲岫不認識的人。
“喂!姓遲的,真的很遲啊!”
後來走進教室的一個男生豪邁地勾住說話男生的脖子:
“你以為人家像你,一能交卷就走人?”
“我有什麼辦法,再對着那卷子看下去,我都要睡着了。”
宋阙彈了他腦殼一個暴栗:
“我跟你同考場,當我沒看見,你明明是已經睡着了。”
“哎呦,好痛宋阙你個龜孫!”
宋阙沒理他,抱腰靠在一個空桌子上:
“遲清衍!你快點,你看我都被這小子罵了。”
“好啊你惡人先告狀,遲學霸,是他先對我動手!”
他們開玩笑地催促着他快點,遲清衍也不惱,臉上是自在些了的少年氣,像是壞心眼回應那要扭打在一起的兩人一樣,他不疾不徐收好東西,走向他們。
周圍認識他的人紛紛跟他打招呼,他也笑着點頭回應。
像是最潔白耀眼的一朵浪花肆意自在地追逐着海岸線,回歸海洋。
原來他還有這樣一面,時雲岫看着那個熟悉的背影,許是中午的陽光更加強烈,他輪廓的弧光比早晨時候更加閃亮,那一抹淺金色毛茸茸的,光斑投在他身上劃下好看的、深淺不一的塊狀陰影。
總有這樣的人,無論何時何地,永遠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隻需看一眼,便移不開目光。
無論他是高山雪原上高不可攀的雪蓮花,還是此刻深藍大海邊随潮汐律動的靈動浪花。
都讓人覺得美好不已,但也遙不可及。
所以她真的要将這樣的人,從所謂的神壇上拖下來嗎?
時雲岫不信神,也厭惡任何将人神化的行為言語。
所以最開始對攻略遲清衍這件事本身,并不抗拒,也并無愧疚感。
此刻也不是說就接受了“拉下神壇”這個說法。
她隻是,突然有點不忍讓這份美好就此終結。
時雲岫站在前門一側,站在陰影中,整個人像是被揉在這一片暗色中,目光沉沉,看不清神色。
與先前不同,她不避不躲地直直望向那個背影。
金色碎光在他的發梢上跳動,沐浴在陽光中,中間像是一道明晰的分割線一樣将他們切離開,讓時雲岫有一種離他很遠的感覺。
但她知道,與他站在溫暖陽光裡的那些人,未嘗就與他有多近。
這副美好畫面,也如虛幻易碎的美麗泡泡。
她隻不過是,将其戳破罷了。
……
如同将再度過一遍上午時光,一模一樣的考試流程令人煩悶,下午的考試結束。
在這一片熱鬧的喧嚣聲與唉聲歎氣中,遲清衍才剛起身,正欲走向後門門口招呼向他的朋友同學,才剛邁開步子,便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一陣不大不小的力氣扯住,他俊逸的眉目間劃過一絲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