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頌今微笑,“沒錯,你們這是去哪了?”
陸上星答:“去搓了頓火鍋!這就要回了。”
江雪補充,“嗯呢,我們剛剛考過期中考試,你可不知道,醫學生的考試很變态的!”
喻頌今與她們随便說了幾句,他聲音好聽,長得又好看,誰都愛哄他多說,他也自在地談笑風生,陸上星卻覺得他的目光總是飄忽着,像是落在自己身後。
下一站,走下去許多人,甯卿站在陸上星後面險些被擠下去,接着地鐵一個起步,她順着慣性猛地朝前一撲,一隻有力的手臂适時接住了她。
那手臂上的肌肉尤為緊實,正攔在甯卿鎖骨處,等平穩下來,她稍稍後退,幾不可聞地念了句,“謝謝。”
喻頌今自然而然地垂下手臂,接上之前的話題,“你們是下一站下車麼?”
四個人點頭,幾句話的功夫就又快到站,她們朝門口湧的時候,喻頌今忽而抓住甯卿的袖子。
正是初秋,衣料輕薄,甯卿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或者是她自己也有些發燙。
“你明天下午過來麼?”
甯卿很少在周一下午去書店,喻頌今也基本上摸清了甯卿的課表,估計得出她周一是滿課,可他就是想問。
甯卿一怔,地鐵門在她背後打開,其餘三人先下了車,正在門口等她,陸上星正想替她說一句,她們下午有課,卻聽見甯卿說:“我...嗯,我過去。”
三個人同時瞳孔地震。
彗星撞地球了?
江雪隔着地鐵的玻璃打量着喻頌今,“我看這人可不簡單,像是個海王,别把咱們家甯卿給騙了。”
夏曉楠抱着雙臂作壁上觀。
陸上星覺得喻頌今對她隻是客氣,根本沒别的意思,長得再帥她也沒什麼心思,可喻頌今對甯卿似乎不一樣,畢竟他們之前就認識。
她隻說:“不能吧,我覺得...甯卿也挺不簡單的。”
她們沒再說什麼,甯卿在地鐵門亮燈之前走了下來,江雪在她身邊打了個響指,“走啦,你魂落地鐵上了?”
甯卿怔怔地看着地鐵呼嘯而過,忽而想起,她還沒問,喻頌今出來這趟是有什麼事。
喻頌今回到書店,他就住在書店閣樓上,那是老闆租給他的一個小地方,剛好可以容下他,風吹不着雨淋不到,這就很好了。
孫老闆見喻頌今進來,說道:“诶,你這麼快回來了,不是說要到醫科大去找朋友麼?”
喻頌今上前幫着他把桌椅擺好,“在路上就遇見了,所以提前回來了。”
“哦,那我就先走了,你記得關樓下的燈。”
“嗯,拜拜孫哥。”
孫老闆走到一半,又道:“诶我說小喻,你還是把你那吉他賣了吧,我看着都占地方,這些天下雨再給它澆了,更賣不成什麼價。”
喻頌今沒回話,孫老闆又退了幾步,看着他的眼睛說:“我知道你之前是唱歌的,也參過幾個小比賽,再之前還有個樂隊是不是?但那都過去了,你也沒混出個什麼名堂,就算了吧,你還是踏踏實實地找個營生。”
喻頌今下意識擦着桌角,聽着樓上雨滴落在地闆的聲音。
他不必爬上去看也知道,此時此刻,他睡着的毯子上一定落滿了牆皮,保不齊還被滲下來的雨澆濕了一片,夜裡他縮在那裡常常覺得身上酸痛,總要出去叫太陽曬曬才好,他疊在角落裡的幾件衣裳,沒幾天就會有黴味,再過上些日子,就會發黴,直接穿不得。
孫老闆語重心長地歎氣,“你什麼情況我最清楚,别人都有樂享其成的資本,就說我吧,守着這個書店,也掙不到幾個錢,可我哪怕關了店,還有個家回,老爹老媽也能養着我,可你不一樣啊…”
孫老闆沒再說下去,喻頌今心裡清楚,孫老闆也是跟他說的掏心窩子的話,誰都能有個依靠,可他喻頌今沒有,打生下來就沒有,他可以接受失敗,多少次都沒關系,可他不能掙不到錢,也沒有坐吃山空的資本。
“我明白,謝謝你孫哥。”
書店上了鎖,喻頌今摸着黑爬到閣樓上,摸着發澀的琴弦,那還是林鶴在的時候就買的一把吉他,這些年他什麼都舍得賣,唯獨就剩下這一件。
他總覺得胸口脹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他又跑到樓下翻出來面鏡子,盯着自己胸前的那隻鶴,又盯着自己的臉,像不認識一樣。
翌日,甯卿又來書店閑坐,她朝閣樓上瞥了一眼,見常靠牆放着的那把吉他被正兒八經地裝進了一個吉他包裡,就像是人要出遠門,可能再也不回來了,終于換了套像樣的衣裳。
她當即覺得不對,嘴裡的拿鐵都變得格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