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的奏折寫得又快又好,他格外娴熟水利,又好似格外想要取得秦王的重用,所以将修建水渠之事,說得不僅十分重要,還叙述了此水渠建成後關中之地豐收的場面。
什麼沃野千裡,五谷滿倉不在話下。光憑關中之地,便能養活幾倍大秦黔首......
嬴政心動的摩挲着竹簡,目光盯着水利工程需五萬精壯民夫的内容,語氣淡淡:“鄭國有言,若要水渠落成,便需發五萬精壯役夫伐竹彼岸倉、開山鑿洞、截洪築堰等。”
趙瑤君被安置在一角寫作業,這兩日嬴政親自教她識字,學的是以《法經》為藍本的《秦律》,這樣用國法硬核給自家隻有五歲女兒啟蒙的,恐怕隻有嬴政一人了。
開篇主要是嬴政以實際需求和水德主運,“事皆決于法”的思想,令朝中官員起草、補充的,類似于開篇緒論一樣的東西。
趙瑤君看似默讀識字,實則一邊聽衆人論政,一邊饒有興緻,偷偷低頭在袖中拿了自己的剛磨不久的改進版竹筆,用石塊磨得越發尖銳。
她不時還用這竹筆輕刺一下,好似在戳穿誰的喉嚨,動作幹脆又淩厲,好似做了千百遍。
秦國貴族君侯聽了嬴政的話,紛紛出言反駁:“依照臣看,那鄭國心懷奸詭,行的乃是疲秦之計。他一張口,那精壯民富一開始便要五萬,往後不知還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其用心險惡昭然若揭!間諜之語,不值得信任!”
趙瑤君吃瓜,【他是不值得信任,但人家修的渠确實有用啊!過程不重要,結果最重要啊!】
治粟内使聞言,連忙跳了出來:“微臣見過圖紙,鄭國這水渠投入确實巨大,可若是水渠建成,當真能有與大秦功及百世!若王上要伐六國,非得修此水渠,才有足夠的軍糧打底!”
秦朝宗室貴族聽了這話,陰陽諷刺道:“王上請看,早前出事哪次不是這些六國人鬧出來的?我大秦人才濟濟,用那些六國之人,恐怕他們日後背叛!”
商君變法之後實行軍功爵制,秦朝原本王室宗親如今不立功,話語權漸漸減小。每當見嬴政用人甯願用他國之人,也不用一些王室宗親,便早有秦國貴族心裡不滿。
之前先是從四公主那兒得知,楚國的李斯日後會叛秦,今又得知鄭國是韓國派來的間人,來大秦就是包藏禍心,來行疲秦之策的。
大秦宗室貴族逮到這個打擊他國客卿的時機,便開始在嬴政面前言語刻薄諷刺。
嬴政用人不拘一格,身邊文臣武将隻論本事,不論出身。尉缭子、大将軍蒙武等若論起來祖籍也并非大秦,有他國臣子聽了秦國宗室君侯的話,臉上氣得漲紅。
他們真心投大王,隻是認可大王乃心中明主。他們從未背叛,便是君侯也不該辱及他們。
趙瑤君心裡吐槽:【不是有句話叫英雄不問出路嗎?什麼趙國、齊國、楚國,隻要上了我阿父的賊船,那通通都是秦臣!将來六國統一,天下太平。天下之人更是再無分别,皆是我大秦之人,華夏百姓。】
嬴政本來因為身邊的人反複背叛而怒火中燒,隻是他也知道不能放任宗室貴族離間的言辭。等聽到趙瑤君什麼六國統一的話,嬴政心裡平靜了許多。
顧不上計較她說自己是賊船的話,嬴政一錘定音。
“我大秦自變法以來,能力壓齊趙,便是因為任用才能。今日鄭國雖為間人,可修渠一事于大秦工在千秋,不得不修!這興修水利乃是大事,投入甚衆也不奇怪。此乃鄭國陽謀,卻是長利我大秦之計策,非得實行不可。”
蒙武點頭:“王上說的是。那李斯不是有言,自己可不費兵卒破韓。不若暫不修渠,待破韓後,用韓國之财貨、韓國之遺民修渠,如此便不耗我大秦國力!”
衆臣聞言,紛紛擊掌叫好!
趙瑤君聽到這兒,不由停下了磨竹筆的動作,看了眼上了年紀卻剛正不啊,長得格外正派的蒙武一眼,吸了一口氣。
【這蒙大将軍長得濃眉大眼的,怎麼還能出這樣彎彎繞繞的損招啊?以戰養戰,損他國之力以壯大自身,真是不錯的計策!】
嬴政眼睛一亮,以戰養戰确實不錯:“蒙卿此計甚好,再過兩日,等李斯出來後,便讓他上朝議政。”
蒙武聽到四公主用甜甜的嗓音誇獎自己個兒,不知怎麼一把年紀了還有些自豪開心。他扭頭朝角落裡認字的四公主看去,正好看到她左右手靈活飛快的轉動把玩這一隻竹筆。
那竹筆外形沒多大改變,隻有尖銳處鋒利如同刀尖,隐隐帶着鋒銳的煞氣!
公主用手轉筆,将那筆轉得飛快!
轉了兩下,她就将自己肉肉的、小小的、軟軟的手掌張開。用那鋒利的竹筆在五指空隙之間,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飛快戳刺着玩耍!
她動作又輕又快,刀從指縫戳下,碰到桌子甚至都沒有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