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起眼,扒出槍,槍舉過頭頂,而後猛得起身,哪怕是在黑暗中,槍口依舊精準無誤地對着對方,“誰?!”
猛得一聲喝,刺破黑暗。
她的聲音,喚醒了所有沉睡中的聲控燈。
一時屋子亮如白晝,将這裡面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躲在暗處的人影,也無處遁形。
……是西木。
那躲起來,不願意回答的人,是西木。
虞姝拿着槍的手,一時頓住。
她并未将槍放下,而是死死地盯着對方,“西木,你在這裡幹什麼?我叫你,你為什麼不回答?”
小小的影子,現在縮在角落裡面。
西木的身量本就不高,現在低着頭,腦袋自己垂進科研服裡面。
隻聽得她呼吸紊亂,似乎冷哼一聲,又歸于寂靜。
“西木?”虞姝舉着槍,再度出聲。
“她死了。”
角落裡的小姑娘,終于開口。
第一句話,就沒頭沒尾。
她用嘶啞的聲音,發出堪稱恐怖的聲音,“她死了。”
西木的聲音像是指甲劃過毛玻璃,聽得人心惶惶。
她的狀态也不算正常,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虞姝,她還是垂着頭,縮在角落裡面,不停地重複這三個字。
“誰死了?”虞姝舉着槍。
手已經按在扳機上。
可以說,一旦西木又一點不對勁,她會毫不猶豫地按下扳機。
想到這裡,虞姝将手往下移了一點。
将槍口對準的位置,從西木心口,移到西木腳腕。
至少,給西木一個說話的機會。
虞姝想着,就在這時候,西木猛得擡起頭。
百慘慘的燈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照得她整個人皮膚幾乎透明,嘴唇發白開裂,雙眼通紅,卻不像是武周那般妖異的紅,而是明顯許久沒有合眼、一直不曾休息的紅。
眼球上的紅血絲清晰可見,甚至有幾根血絲,已經到了即将爆裂邊緣。
偏偏其主人毫不在意。
她雙眼憤怒地盯着虞姝,面容猙獰:“她死了?她怎麼會死?!!”
虞姝終于将槍收了回來。
她知道西木為什麼這個樣子了。
虞姝垂眼,不敢與西木對視,而是低聲道:“我也沒有預料到。”
她抿嘴:“我甚至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目标星球,又是為什麼,會陷入狂躁、主動攻擊。”
“她不是你的兵嗎?”西木終于離開牆角。
她雙眼通紅,幾乎就要滴下血來,“你的兵是什麼情況,你還不知道嗎?如果不知道的話,你算什麼長官?!”
“是我能力的問題。”虞姝低着頭。
“她死了。”西木搖搖晃晃,走到虞姝面前。
她或許是傷心。
也或許已經過了勁頭,虞姝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情緒已經到了臨界值,即将如火山一般噴發,但又一直未能成功爆發。
“你就這麼帶兵的?”西木又哭又笑:“她在銀河系這麼多年,都沒有出事。怎麼隻是跟你離開一陣子的功夫,就死了?!你還說什麼帶着武周離開,說什麼讓武周出人頭地——你們這群人,不是好東西,隻會虛假承諾,隻會畫餅。用花言巧語騙一個又一個的人,讓那些無辜的、被騙的愚蠢者,為你們獻出生命!”
西木眼淚啪嗒啪嗒落下。
哪怕虞姝并沒有直視西木,她低着頭,卻能夠看見滿是灰塵的地面上,多了好幾滴水漬。
那是西木的眼淚。
為武周而流、也為自己而流。
“我帶回了武周的屍體。”虞姝輕聲說:“在現代科技的加持下,應該沒有死亡這一說。”
西木的眼淚戛然而止。
她猛得擡頭,不可置信:“你知道你究竟在說些什麼嗎?”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讓——”
“閉嘴!”
西木驚惶不定,她猛得出開口,打斷虞姝:“這是犯法的,早就已經被明令禁止,哪怕你難以接受武周的離開,你也不能夠打這方面的主意。更何況,掌握這項技術的人少之又少,現在哪怕是有,應該都在主星的科研機構裡面,簽了保密協議,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見到一面。”
“所以,不要想這些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内容!”
西木厲聲制止,既告訴了虞姝這件事情根本不可行,也在一定程度上,将自己給摘了出去。
可是現在,根本不需要摘除自己。
虞姝看着西木,緩緩道:“你移植進我體内的監聽設備,我已經摘除。”
她說:“現在,沒有人在監聽我們。”
西木面露悚然。
她眼睛緩緩睜大,無聲搖頭。
“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我根本就沒有做過什麼移植監聽設備的事情。”
虞姝看着西木,終于沉默。
西木身上,也有監聽設備。
自己的被移除了。
但是她的,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