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第二天是被餓醒的,醒過來時天邊隐隐透着亮。
它眨了眨有點幹巴酸澀的眼睛,捧着餓癟了肚子,大搖大擺地拖着尾巴走進了關山越的卧室,對着床上的人叫了幾聲:“汪汪汪!安安!大白要吃飯!”
關山越一睜開眼,就見到大白正用兩隻爪子勾着被子,短短的嘴筒子撅得老高,像是下一秒就要大發雷霆的樣子。
不遠處的地上還掉了一隻不鏽鋼的狗碗,方才耳邊那“咣當”一聲應該是大白摔碗的聲音。
幸好,這是隻愛吃的小狗,昨天的事都不記得了。
它們小狗教的教義就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一聲清淺的笑溢出喉間,關山越揉了揉軟軟的狗腦袋,溫軟的手感一如既往。
天亮了。
之後幾天裡,大白看上去好像沒什麼改變,不負“微笑天使”的美稱,它樂呵呵的嘴角就沒怎麼下去過。
它也依舊很愛出去玩,心似海洋般寬廣,總惦記着沾花惹草,忙着做芳心縱火犯。
實際上,大白變了。
以前,大白一隻狗在家裡無惡不作,追逐蟲子,翻垃圾桶、咬紙巾,去廚房偷吃,一地狼藉就是它的歡迎儀式,是能自得其樂的快樂耶耶。
現如今,關山越隻要往玄關去,大白無論在做什麼,都會停下來,立馬跑去大門口。
它就咬住關山越的褲腳不放,擡起頭,什麼也不說,就直勾勾地望着他。
一對耳朵乖乖地貼着腦袋,仿佛是一隻等待主人命令的小海豹。
誰還能對那雙水汪汪的眼說“不”?
關山越不清楚它究竟是分離焦慮,還是應激創傷,但他盡量外出都帶着它。
隻是有次要去超市,黃阿姨和孟奶奶又都不在家,關山越隻能把大白單獨放在家裡。
他出門沒一會,通過監控,就發現大白就一直像望哥石一樣坐在門口。
坐累了就它趴在地上,眼睛一直執拗地盯着大門,兩隻耳朵尖尖地豎了起來,聽着門外的動靜。
等一開門,關山越就收獲了一隻不停搖尾巴的嘤嘤怪。
關山越再不敢單獨放它在家。
他這隻流離天際的風筝找到了線,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感受到了羁絆,。
小狗的視線堅定又熱烈。
舍不得,剪不斷。
幸好,接下來的一切都向着好的一面發展。
大概是受到了關山越的鼓舞,好幾個被王建霸淩過的人,給出了更實錘的證據。王建沒能出國,反而可能要面臨入獄的危機。
在教育局勒令下,林市國際高中也開始全面整頓校園霸淩,效果暫且還不知道,但有總比沒有好。
風景兩頭使力,一方面找證據證明風醫生的清白,一方面利用媒體極力澄清,風醫生也得到了更好的醫療條件。
至于關山越,他漸漸習慣了潤北市的生活。
潤大的錄取通知書也到了。
新世界的大門就在眼前。
而學霸和學渣的歡喜卻各不相同,與此同時,向驚飛蠻不講理地滿地打滾,物理層面的求爺爺告奶奶,終于打消了他爸媽讓他初三複讀的心。
兄弟們都升學了,留他一個人在初三複讀,多沒面子啊!
好在,他班主任也建議他能升學就升學,沒必要再耽誤彼此一年。
這叫什麼?這就是雙向逃跑的師生情啊!
向爸、向媽學曆不高,年輕時找工作受到不少挫折,即使現在掙大錢了,還是希望孩子能好好學。
也十分清楚,就他們家兒子這性格和智商,指望他當總裁,公司估計得破産。
那破産了還不得找工作還債?兜兜轉轉最後還得找工作,找工作看什麼?能力和學曆。
有能力的人能破産嗎?那就隻能混個學曆。
這番神奇邏輯竟然閉環了。
關山越隻能誇一句父母愛子,計之深遠。
總而言之,他們千挑萬選,決定将中考英語37分的向驚飛塞進附近一所國際高中裡。
對此,黃倩很懷疑:國外的野雞學校是不是全靠比劃來授課?不然怎麼那麼多學渣也能上學?
向驚飛不想一個人陷入痛苦,于是他決定痛苦轉移——找關山越補課。
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和爸媽保證:“那可是高考狀元,全國才幾個省?這不比名師強?這十來年裡,我缺的是名師嗎?我缺的是一種學習精神。我必定也給你們捧個狀元回來。”
向爸向媽表示有志向是好事,後面的話太難聽,他們就不說了。
于是,大白躺狗窩裡醒來後,就看見關山越毫不留情地捏緊了向驚飛的鼻子。
趴在桌子上的向驚飛睜開了朦胧的眼,開口就問:“哎?下課啦?”
“向驚飛,口水擦擦,我們繼續。”關山越指着桌子上那一灘可疑的液體,冷漠地繼續講題。
沒兩秒,向驚飛的眼又阖上了。
有的人還活着,卻已經死了。
關山越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想起向驚飛興沖沖抱着一摞書來的那天。
那時正好趕上黃倩下班回家,她憐憫地看了一眼關山越,“你自求多福吧。”
關山越一邊給向驚飛開門,一邊轉向黃倩,問道:“怎麼說?”
“你猜我為啥甯願去實習受氣,都不願意在家裡吹着空調拿着高薪去教他?”
向驚飛捧着書,從門裡探出腦袋,氣焰嚣張:“你懂不懂什麼叫沒有學不會的學生,隻有教不好的老師。”
他抽出一隻手拍了拍關山越的肩膀,豪氣沖天:“老關,咱倆一塊,那肯定越來越好好!”
黃倩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懶得給向驚飛一個眼神,笃定地給出了自己的語言:“小關,你拿着教他的勁兒去教大白,大白都能上高中,但他不能。”
巧的是,關山越才說了兩個字“這題”,客廳裡另一個旁聽生大白也睡着了。
幼兒園肄業的大白難道是什麼聰明小狗嗎?
黃倩錯了,一人一狗,是旗鼓相當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