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複雜的心緒出了辦公室,看見向驚飛發來的消息,去了活動室。
正值暑假,每年寒暑假都會有志願者來做志願,帶着年幼的孩子們玩樂、學習。
等關山越到的時候,兩人一狗正自以為隐蔽,悄咪咪地扒着窗戶偷看。
活動室半新不舊的,唯一一台櫃式空調已然發黃斑駁,冷氣也有些不足,但對孩子們來說正好。
為了方便遊戲,活動室裡把桌椅都摞了起來,幾個年紀不大的孩子正在裡面跑跑跳跳,穿着志願者衣服的女孩笑嘻嘻地站在講台指揮着。
教室最後面站着一個高個男生龐冬臨,他正目不轉睛地關注着每個孩子,怕他們受傷。
兩人一狗一來,就被孩子們看見了。
一輪遊戲結束後,幾個孩子停了下來,站在窗戶邊上,踮起腳,眼巴巴地看着大白,面露期待。
他們從來沒有和狗狗玩過,它好可愛啊,還會笑啊!好想摸摸哦!
龐冬臨順着他們熱切的眼神往外一瞧,就看見了窗外的關山越,打開了門。
經過關山越點頭,黃倩和向驚飛兩人迫不及待地進了活動室,頂替了龐冬臨的工作,和孩子們一塊玩,而龐冬臨則站在門口和關山越聊天。
“龐春尋啊,你發達之後就養這麼條小髒狗?倒是挺胖乎的。”龐冬臨面露挑剔地俯視着不停朝小孩子們搖尾巴的大白,一開口便陰陽怪氣,實際說的又很幼稚。
小時候關山越受别的孩子排擠,高中後,大家都懂事了些,面子上都勉強算過得去,不過得除了龐冬臨。
主要是龐冬臨這人說話總是酸溜溜的,又不怎麼中聽。
大白哼了一聲,别想蛐蛐它,它都聽得懂!它原先還在到處亂嗅,一聽見惡評,立馬昂首挺胸起來,力圖展現自己健美的身姿。
“它不胖。”關山越一向懶得理龐冬臨這小學雞,不過今天涉及到大白,他還是多說了一句。
他自覺相當客觀,大白現在一身的毛都變灰了,深色顯瘦,看起來瘦多了,孩子進步了就别多嘴了。
龐冬臨雙眼瞬間睜大了,他是看關山越不順眼,但也得承認關山越這人生理上還是沒啥大毛病的。
“不是?你哪看出來它瘦了?”
關山越沒理他。
難道這狗是懷孕了?
這時,向驚飛承擔着所有孩子的希望,咋咋呼呼地打開了門,“老關,小孩兒們都想和大白玩,我能不能它帶進去啊?”
看了眼幹淨到發光的地闆,再看了眼髒兮兮的大白,關山越有些猶豫,再昧着良心,也得說大白确實髒。
不等關山越回答,龐冬臨搶了話來,從向驚飛的态度裡,他算是琢磨明白了:“得,這還真是你養的狗啊?怎麼養得這麼髒?”
别看龐冬臨先前說的那句話,但他心裡還真沒把大白當成關山越的狗。關山越這人怕麻煩,那條狗又胖,毛又多,還這麼髒,洗完整條狗,腰都要直不起來了。
最關鍵,關山越這人講究,怎麼願意帶着一條髒狗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
诶,仔細一瞧,這人襯衫上好幾處都印上狗狗的爪子呢。啧啧,原來是什麼樣的狗帶出什麼樣的主人啊!
讓關山越成天再裝呢!
關山越瞥了眼一臉幸災樂禍的龐冬臨,思考一會,拒絕了向驚飛:“不了,大白太髒了,别弄髒了地闆。”
他的無視讓龐冬臨有點生氣,勢要和關山越唱反調,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振振有詞:“這就是你不對了,地闆髒了,你不會再拖幹淨嗎?這些小孩兒都沒和狗玩過,難得有個機會,下次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你就眼睜睜地讓他們錯過嗎?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有人說好話,向驚飛順勢就往旁邊挪了挪身子,露出身後一連串的孩子,他們正對着大白望眼欲穿。
這直白的目光讓大白很快就明白,有人需要它!
聽聽啊,他們竟然沒有和耶耶玩過!多可憐啊!沒水的地方叫沙漠,沒耶的地方,那就叫寂寞!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小狗隊長,認真營業!
大白不顧牽引繩,一個勁兒地往前跑。
一時間,關山越竟然感覺自己像是阻礙了他們雙向奔赴,想了想,實在懶得與衆人為敵,幹脆解開了牽引繩,放了大白自由。
大白屁股一扭一扭地往前,等那看似矜持的步伐踩在土黃色的地闆上,赫然就映出了一連串的爪印。
孩子們一窩蜂地圍住大白,膽子大點的直接将整個腦袋都埋在了大白蓬松的毛毛裡,他感覺自己像是枕在了一團松軟香甜的棉花糖裡,讓人忍不住想要撫摸,哪怕再髒也無所謂。
對小孩子來說,眼前的耶耶是和人完全不一樣的。
人們常說的“狗眼看人低”是不對的,隻有人眼裡才有高低。耶耶的眼睛好似兩顆幹淨溫潤的玉石,眼裡隻有最純粹的快樂與熱情,看誰都是一樣的,不會有憐意,它也不懂誰可憐。
即使它的毛發已經髒兮兮的了,仍然在發着金光,很溫暖。
面對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指,大白吐出一截粉粉的舌頭,舔了一口,滿意地看着小孩子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嘴裡更是發出驚喜的叫聲。
大白慢悠悠地晃蕩着自己的尾巴,給了關山越一個得意的眼神:嘿,它這該死的魅力啊!真是無處安放呢!
因為大白進來了,作為主人的關山越也不得不坐在教室後面,看着他們,既怕小孩不懂事,也怕大白不小心。
龐冬臨看着身旁目不轉睛的關山越,想起這些年的相處,難得能心平氣和地說起話來:“哎,龐春尋,我其實挺嫉妒你的。”
“我知道。”關山越點點頭,這人的心思都寫臉上了,很好懂。
“煩死了,你這話說的倒是高高在上啊。如果沒有你,我或許會願意被人領養。”龐冬臨頓了頓,說:“但是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有這麼大的決心考大學。”
“這些你也知道嗎?”
“前一個知道,我勸過你的。”關山越微微側目。
從名字就能看出來,他們倆是同一年的冬天來的福利院,一個冬臨,一個春尋。
冬臨小時候長得并不好,黑黑瘦瘦的不說,臉上還有一塊很大的黑色胎記,這幾年胎記淡了些,乍一看并沒有那麼可怖了。春尋卻恰恰相反,最營養不良的時候,都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長相極好的小男孩。
更可憐的是他們倆年紀還差不多,林市早些年重男輕女的風氣很重,想領養孩子的人幾乎都想要一個健康的小男孩,他們倆總是會被一起推出去。
本來世人就重容貌,兩人之間的對此實在太慘烈,龐冬臨每次都抱着希望去,帶着失望回,他以為自己的開朗幽默能打動人,可惜沒有。
人家甯願不收養,也不要他。
這般折騰了三四次,關山越察覺了不妥,便找了院長,說自己不想被領養,不願意和龐冬臨再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