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驚飛扭過頭來,一臉神秘地嘿嘿笑着,就等着關山越開口。
大白不明所以,但也陪着向驚飛扭過頭來,一臉笑容。
人頭、狗頭,相差無幾,兄友弟恭。
關山越不知該誇大白太類人,還是向驚飛狀若好狗,頓了頓後,還是如了向驚飛的願,開口問:“為什麼?”
嘿!這句話讓向驚飛身心舒适,咧嘴一笑,彎下腰摸了摸狗頭後,又繼續往前走。
在他這兒,就沒人能不開口。
前頭,路燈下小狗的尾巴一聳一聳,那副屁颠屁颠的模樣,任誰來都得發自内心誇上一句“這狗,長得好啊”。
但,最初并不是這樣的。
“咱們大白起初是談阿姨發現的流浪狗,也不曉得經過多少任主人了。流浪狗嘛,對危險的警覺性都很高的。大白呢,對惡意非常敏感,你說它胖,它都要嗚咽幾聲的。”
像是有什麼開關一樣,大白聽見自己的名字和“胖”,搖着尾巴,眉頭緊皺,“汪”了一聲。
見狀,向驚飛笑了笑,眼神餘光悄悄地掃過關山越,清了清嗓子,特别浮誇地說道:“唉,别看網上都誇薩摩耶是微笑天使,有着頂尖顔值。實際上,流浪的薩摩耶還不如流浪的土狗可愛,那身白毛一髒,就太邋遢了。”
說着說着,向驚飛抿了抿唇,眼底有些晦暗。
他沒見過大白流浪的樣子,但是流浪的薩摩耶,向驚飛見過了好幾條,對它們而言,“邋遢”算是最委婉的說法。
它們渾身髒兮兮的,一身臭味,灰黑色的毛發全都打結了,灰頭土臉的,壓根都看不出那是薩摩耶。
薩摩耶那茂盛到感覺掉不完的狗毛,幾乎是東一塊西一塊,斑秃的毛發之下露出了發炎的皮膚。
即使如此,還是要奄奄一息地翻垃圾桶覓食,渴了就舔幾口地上殘留的髒水。
比起财力來說,養狗,更需要責任心。
關山越能做得到這些嗎?
大白是關叔唯一留給關山越的家人了,但并不意味着,必須勉強他與大白相處。
“除此之外,薩摩耶還特别容易生病,吃得不好了、受涼了、受熱了,還有些很小的原因,它都能生個三千塊的小病。大病的話,花個幾萬都是正常的。”
向驚飛停頓了一下,側首看了眼關山越,他聽着養薩摩耶的這些難處,眼神依然清朗,像是夜空裡爬上樹梢的月亮,沒有雲翳,沒有厭色。
關山越在專注地盯着大白四隻腳踩出的影子。
應該不讨厭大白吧?
那他就不用和老爹割地賠款,把大白接過來養了,向驚飛想。
“大黃說,關叔有本筆記,上面寫着喂養大白的注意事項。應該在書房吧,你找找呢。”
察覺到一側投來的灼熱目光,關山越點了點頭,柔軟的短發随風飛揚,語氣卻格外堅定:“好。”
身旁初中生自以為非常隐蔽的試探,其實再青澀直白不過,更别提那臉上掩蓋不了的欲言又止與謹慎了。
關山越在他張嘴前就感覺到了。
不過,這樣暗戳戳的試探,他不讨厭。
真心很難得。
實際上,向驚飛遠遠不明白流浪者的警覺。
在朝不保夕中,他們對風吹草動和人心,要更敏銳。
不敏銳,就活不下去。
向驚飛自覺成功試探出了人心,又得到了關山越的承諾,心情愈發振奮,清了清嗓子,醞釀說辭。
既然前頭養狗的壞處都說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說些大白的好話了。
而就在向驚飛要滔滔不絕時,關山越的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
關山越瞥了眼,已經快晚上八點了,騙子還不下班?
果不其然,熟悉的話術又傳入耳中。
“喂,龐同學爸爸嗎?我們是工大招生辦......”
看見關山越接電話不到十秒就挂了,向驚飛疑惑:“你怎麼這麼快就給挂了?”
“詐騙的。”
“騙你啥了?”
關山越順手将手機揣進了兜裡,言簡意赅:“他說他是工大招生辦。”
今早打電話過來的,還是野雞學校的招生辦。
剛剛的就是頂尖高校招生辦了。
怎麼不算是被動的消費升級呢?
想起自己接到過的那些提升智力、辦假畢業證的詐騙電話,向驚飛心裡頭極為不服,不禁埋怨起騙子來:“怎麼就沒人假裝工大招生辦來騙騙我呢?好歹讓我爸開心開心啊…”
他還有三年才高考呢,也是潛力股啊!
眼見着已經走到了樓下,關山越從向驚飛手裡接過牽引繩,看着向驚飛淩亂的頭頂,若有所思:“你是初中生吧?那籃球賽不會也和初中生打?”
被黃倩拉進籃球群的時候,向驚飛對着黃倩一口一個“大黃”叫着,關山越誤以為向驚飛和黃倩差不多大,也是個大學生,從沒想過向驚飛是個初中生。
他沒必要摻和進一群初中生的恩怨裡。
“不不不,我是和大學生打,你不算以大欺小。”向驚飛連忙擺手,生怕關山越不和自己組隊,畢竟當下也忽悠不到别人了,他有些心虛地低着頭說:“我現在中考考完了,開學我可能就高一了!”
要是,他爹願意破點小财的話,嘻嘻。
這個“可能”,聽起來水分很大,一下子就讓關山越對向驚飛的學習成績有了數。
合着“中考考完了”,還是一語雙關。
他打量着眼前一身工裝的向驚飛。
距離去開挖掘機好像就差頂安全帽,和錄取通知書了。
想起向驚飛今天幫了忙,關山越不欲多問他和大學生之間究竟有什麼仇,直接應下了:“行。”
晚風習習,燥熱又焦灼,趁他們談話間,大白早就迫不及待沖進了昏暗的樓道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