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輪到萊拉安靜了,她怔在沈宜安漆黑的瞳孔裡,甚至開始顫抖。
她一直以之為恥的母體,其實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萊拉幼年時曾羨慕過那些母體,那些……沒了腺體的omega們,她們無須争搶、無須厮殺,就能輕而易舉的獲得最好的食物和藥品,而萊拉需要在血水裡打滾才能得到一點點飽腹的食物。
她曾見過生出自己的女人,隔着一扇小小的窗戶,女人朝她探出細瘦幹枯的手,掌心是一顆糖,一顆沒了包裝甚至可能在地上滾了幾圈化了的糖塊。
萊拉不覺可憐,隻覺得憤怒,她認為那女人是在羞辱自己。
踩着同齡孩子才能勉強舔上一口的糖,那女人卻要在地上滾了幾滾才給自己。
可……事實真是這樣嗎?
萊拉其實也不太清楚,在族群裡,由母體生出的孩子是異星的最底層,可以随意欺淩辱罵。
沒站起來之前,他們都叫她渣滓,注定給上層的少爺小姐鋪路的渣滓,可唯獨那個女人,卻喊她乖乖,聲音輕輕的,細細的,是她從未聽過的柔軟聲線。
如果,真的是沈宜安說的那樣,那女人原本可以擁有更好的人生,待在族群裡,整日被關在一間逼仄狹窄的房間裡,隻有一扇小窗能看見外面的世界,她會……很痛苦嗎?
會嗎?萊拉的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那女人早就死了,生最後一個孩子時死的,連屍體都随意抛在了山上,被食腐的鷹鳥啄食,萊拉不從得知她究竟痛不痛苦。她隻覺得胸膛裡的那顆心被一隻手緊緊攥住,痛苦到随時都要爆開。
蝴蝶刀也随之驚怵,刀鋒掠過沈宜安的脖頸,一道血線瞬間凝下。
沈宜安捂住脖頸,血線并不深,但還是泛着絲絲縷縷的疼。
她想起身離開,又被驚慌的萊拉扯住衣角。
“别走,姐姐,别走……”高高再上的萊拉瞬間跌落至谷底,近乎哀求的拉住沈宜安,她從她顫個不停的瞳孔裡看到大片的茫然,好似她心裡突然下了場雪,讓她無措不安,隻能依靠身體本能緊緊抓住靠得最近的那個人。
“唔,受傷了。”安靜許久的西比爾突然現身,她皺眉看向扯住沈宜安衣角的萊拉,心想什麼人都能來摻合一腳了,随即上前将萊拉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别走,别走,”孤狼死命掙紮,卻敵不過女鬼,她被女鬼踩在腳底,無助又可憐的撲騰着,那把蝴蝶刀早丢到了一旁,不知道踢進了哪個座椅底下。
沈宜安冷眼看着這一幕,指尖濡濕,血液順着接口淌下,沈宜安竟然還能抽空去想,她們算是談崩了。
談崩了還能怎麼樣,隻能走了。
她又重新将口罩和帽子帶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走到門口回頭看去,電影還未結束,西比爾半蹲在萊拉身邊,不知道在做什麼。
“走了!”
沈宜安叫了一聲,地上的孤狼嗚咽一聲,朝着沈宜安的方向探出手,又被應聲的西比爾踩住腕骨。
她低頭笑的邪肆,腳下用力,隻聽一聲咔嚓,骨頭碎裂的聲音掩藏在電影裡主角的宣言裡。
“小朋友,下次注意點,她可不是誰都能碰的。”
撂下一句狠話,西比爾收腳轉身,幾乎是撲着跑向沈宜安。
眼底陰狠全然消散,唯餘憂懼。
“沈宜安,你流血了!”
沈宜安微擡下巴,将傷口展示給西比爾看,“不太嚴重,就是血流的多。”
“那也不行,我們快去醫院,不然你會死的!”西比爾焦急道。
沈宜安啞然失笑,她拉起衣領将傷口遮住,還好穿得是一身黑,沾了血也不太能看出來,要不然出去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說起來,你能碰到她嗎?”沈宜安問。
西比爾粗粗解釋着,“我也沒想到,看到她把刀放在你脖子上,還劃出血了,我就忍不住了!”
“那她能看見你嗎?”沈宜安又問。
西比爾疑惑歪頭,“欸,我也不清楚。”
“試試看吧,你幫我去前台要個止血貼,說話禮貌點,要說謝謝。”沈宜安臉色有些蒼白,不知為何,那麼細小的一道傷口血卻止不住的流。
“好,沈宜安,我去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