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擠在門口的幾人推搡間問道:“昨晚有發生什麼嗎?”
連阙的視線掃過衆人,對這些明顯将“為什麼他依舊沒有遭遇危險”寫在臉上的人并沒有什麼心思理會。
他的目光越過幾人,落向不遠處同樣圍了不少人的A1房間,若有所覺地微微皺起眉。
“發生什麼事了?”
“A、A1房間死、死人了。”擋門的人下意識答道。
擋在門外的人原本是看A1房間死了人,衆人聚在這裡半晌,相隔一間房的人卻始終沒有出來,這才再次猜疑單獨居住的連阙是否已經發生了危險。
這一晚過去,連阙卻依舊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他們明明是來查看的,卻不想因連阙的一句話就被帶偏了話題。
牆角昨晚枯萎的玫瑰不知何時已被換下,昨日黃昏後被放置在公館外的另一半玫瑰此刻正沐浴在靜谧的朝陽中。
就在幾人因這樣下意識回答了連阙的問題而懊惱時,連阙卻匆匆撥開衆人,快步走進被圍住的A1房間。
還未進門濃稠的血腥氣便撲面而來,連阙的目光掃過在衆人安慰下縮在被子中的人,落向房間大敞開的衛生間。
“我……我不知道,早上醒的時候發現他不在,結、結果……”
他倒是差點忘了,A1這間房間是沈逆的房間,此刻沈逆正蜷縮在被子裡低聲啜泣,在衆人的安慰中他的視線卻越過衆人落在連阙身上。
晨光穿過衛生間内灰蒙蒙的窗,灰塵的腐朽氣被染上了點點猩紅,從星點飛濺的牆面一路蔓延過暗紅粘稠的地面,最後延伸至馬桶。
連阙在衆人的抽吸聲中走進這間浴室。
若紫面色青白地走進房間時剛好看到這一幕,她急忙沖到浴室前:“别看了……”
但她的動作還是遲了一步,連阙已然繞過地上的血迹垂目看向被血色浸染的馬桶。
隻見馬桶内已是一片暗紅,在這片刺目的紅色中還殘存着一些難以名狀的殘渣和被染上暗色的零碎發絲,依稀還可以辨認出原有的栗色。
濃稠的血液因馬桶的堵塞在一方馬桶内蔓延過半,無意間再次看到這樣的一幕,剛剛吐過的若紫面色更加蒼白,掩唇忍住胃裡的翻江倒海想拉着身前的人離開。
但她剛剛拉住連阙的衣角,擡頭便看到他竟微微彎下腰,認真打量起面前的馬桶。
眼中未見畏懼,隻有探尋的沉吟和因為環境髒亂而微微皺起的眉。
半晌,他收回目光看向依舊掩着唇一副快要吐出來的若紫,這才示意她一同離開。
若紫松了口氣,屏息着從這間更顯壓抑陰森的房間離開。
剛出浴室,他們就再次被房間的一群人圍住。
方才帶頭堵在連阙門口的兩個人此刻左右擋住了他的去路,連日來發生的事似乎壓垮了他們最後的信念,此刻兩人滿目猩紅的攔住連阙。
這次連阙終于将視線落在兩人身上認真打量,這兩人都是老人,也正是住在這間卧室正上方B1房間的人。
“你這兩天真的什麼都沒遇到?還是你有什麼辦法?有辦法就不要藏私,現在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了,如果你有辦法還不告訴大家,就算到了最後你以為你就能活着離開嗎?”
連阙沒有回答,他轉而将視線落向瑟縮着用被子裹住自己的沈逆。
“這些問題難道不應該先問問他?”
“我……”沈逆面對衆人再次投來的目光,眼底漸漸泛起了淚光:“我剛剛已經說了,我昨晚什麼都沒有聽到,醒來的時候沒看到他,結果我去廁所就、就看到……”
“沒事,都過去了。”
“别擔心。”
他的神色脆弱無助,在這樣的時刻,衆人也不由得對他的境遇産生了憐惜,對副本無力的挫敗感也在此刻的溫言安慰下得到了滿足。
連阙聞言挑了挑眉:“什麼都沒聽到?”
“你這是什麼意思?”沈逆眼底再次蓄滿了淚水:“你是在懷疑我?”
“怎麼什麼都沒查出來,倒是先開始内讧了?”衆人見狀哄勸沈逆的動作雖略顯敷衍,卻紛紛将不贊同的目光轉向連阙:“如果你真的發現了什麼,為什麼不拿出來跟大家分享?”
若紫本來就看不慣沈逆這副哭哭啼啼的做派,現在沈逆這樣根本就是将所有人的矛頭都引向了連阙。
就在她氣憤得不知該如何為連阙辯解時,目光卻突然停留在沈逆後頸處一塊淺薄的痕迹上——那是衣領随着動作墜下,無意間露出的一片青紫。
“那是什麼!”若紫強壓住急促的心跳,指着那塊痕迹厲聲問道:“你脖子後面的是什麼?”
沈逆的動作有一瞬的凝滞,他下意識想将包裹住自己的被子裹緊,身側前一刻還在安慰他的人卻已經拉下了他的衣領。
随之展露在衆人眼前的,是脖頸後半掌長的條狀青紫。
“這是什麼?!”
前一刻還在幫着沈逆說話的人也不自覺地厲聲問道,畢竟他們對沈逆隻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享受着弱者的依賴,但是如果沈逆與他那位室友的死并不是毫無關聯……
沈逆面色蒼白地扯緊了領口,他的神色驚恐而脆弱,但是以往這樣便會換來旁人心軟的動作,此刻卻隻換來了周遭更加冷淡的逼視。
沈逆的神色有一瞬的怔然,連阙挑眉打量着這一幕,不知他會不會放棄他的表演。
誰知沈逆慌亂的神色在衆人身上遊移了一圈,當他的脆弱無法再成為最有利的武器,視線卻不期然與連阙相遇時——
連阙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正覺不對時,便聽他顫抖的指尖緩緩指向了自己:
“他說有離開的辦法,隻要我跟了他他就會保護我,可誰知道他、他竟然……”沈逆說着在抽泣中再無法将話說完整。
“?”
連阙并不覺得這樣一拆即穿的謊話會有人相信,他不屑地移開目光,卻發現周遭的視線竟正齊齊定在他身上。
他微眯起眼,審視着再次用弱勢的武器保護起自己的人:“這種話也有人信?”
雖然這樣說,連阙略一沉吟也明白了這些人并非是相信沈逆,而隻是想從他身上得到答案。
“跟他費什麼話!把他綁起來看他招不招!”B1房間的人卻已按捺不住,他的額間還帶着細密的冷汗,伸手便打算來将連阙擒住。
連續兩晚,單獨房間居住的人沒死,反倒是兩人居住的房間接連出事。
衆人緊繃的情緒終于逐漸崩潰,就連這些老人也開始沉不住氣。
但他的手還未觸及連阙半分,便已被其反桎住了手腕。
“想知道怎麼避開那些東西?”
連阙手上的力度并不大,但那垂眸冷眼的目光和說出的話卻還是讓被他桎梏的人僵硬得沒能掙開他的手。
他瞥過在衆人中間似還未從悲傷與恐懼中回過神的沈逆,懶散地靠在牆邊:“可惜我這個人,吃軟不吃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