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UC2K總部，蒙特利爾研發中心。

周沨鸢在水中坐起來，擡頭看了看天：灰白的、無垠的混沌天空。

現在身處的環境貌似是火山口湖，滿天星辰投身湖中化作他腳下的粼粼波光。很像虛拟世界裡的一些BOSS戰鬥場地的設計。

當然這裡沒有長得奇形怪狀的BOSS，火山湖口中心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島，島上一座藍白色的夢幻城堡，城堡的尖頂上盤繞着白色的流星光點，看着像世界樹公司賣的花裡胡哨的跟寵一樣。

周沨鸢向着城堡狂奔，很快抵達到城堡門口，到門口他就發覺，這座夢境裡的城堡和綠地古堡的大門風格是一緻的，一時間他都有些PTSD了。

别是摩根小姐什麼親戚啊。周沨鸢想着，貼上粗糙古舊的大門，輕輕用力，城堡大門立刻推出了一條門縫。

富有節奏感的高雅音樂、醇厚的酒水、美拉德反應産生的濃郁肉香、細密的奶泡在咖啡杯旋轉、盛開的鮮花、精心調制的水生調香水、鑲嵌鑽石的紅底高跟鞋敲擊光滑的大理石地磚，光滑的絲綢輕柔地擦過桌角，閃亮的寶石耳墜在耳下輕吻發絲、極度模糊辨不清什麼語言的談話。

感知最明顯的，這場宴會的中心，是躺在長餐桌上的羔羊。用紅色綢帶綁住手腳，跪在餐桌上，被吃掉了四肢，開膛破肚，頭顱像切開的椰子，腦仁被最尊貴的客人吃掉了，最尊貴的客人是誰？是那位需要他醫治的病人。

“一場食人的儀式罷了。”

周沨鸢頭往後仰了仰，緊緊閉上眼，把方才瞬間湧入的龐大信息量鎮下去，深呼吸平複劇烈的心跳。

超感。

這種将視覺、嗅覺、色彩認知、語言系統糅合在一起的龐雜信息體驗，既危險又美麗。

他閉上眼，推門而入。

城堡裡的宴會戛然而止，輕快的音樂聲音小了下去。周沨鸢可以感知到來自宴會賓客們的驚訝眼神，他們新奇地打量着這位不速之客，女客小聲議論，男士站出來質問，話語卻像被損壞的電子變聲器扭曲了一樣無法讀取出任何完整的意思。

“超感，是你的感官知覺，和僞人的感官知覺糅合起來的知覺體驗。如果你睜開眼正視那些東西，你就不再是你了。不要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英雄，嘗試睜開眼的人，最後下場都是被槍斃。”

賓客的手伸過來阻攔他，那些手有男有女，有熱有涼，有的戴着手套，都來阻攔他，好像怪異的長，又似乎格外的短。

周沨鸢閉着眼，撥開如叢林般伸過來的手，憑借超感帶來的模糊感知，穿過熙熙攘攘的舞池，一步步走上樓梯，推開一扇房間的門。屬舞會的聲響被門開的聲響隔斷了，瞬間萬籁俱寂。

周沨鸢睜開眼。

一個人坐在落地窗前，背對着門口，似乎在沉思。

“弗萊明.希伯特先生。”周沨鸢沒感情地念出治療對象的全名，“我是來醫治您的醫生，請您現在配合我的行動。”

坐在窗前的人影動了。弗萊明坐的椅子是老式的宮廷椅，而現在隻是一眨眼，背對門的椅子就轉正過來。白發蒼蒼的老人注視着來者，神色有些疑惑：“你是？”

“我是來醫治您的醫生，請您現在配合我的行動。”周沨鸢平靜地複述一遍，再度确認，“您記得您的名字吧？”

“是的，我記得。”

“那請你跟我來。”周沨鸢攙扶起這位顫顫巍巍的老人，向門外走去，“您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不過隻要跟着我，聽我安排，您不會有事。”

“你是誰？”弗萊明突然警惕起來。

“我是你的醫生。”

“不，我的醫生不是你！”弗萊明歇斯底裡地咆哮起來，“我的私人醫生是趙明！你叫趙明過來！趙明！”

大門應聲而開，走過來一個醫生：“先生，您叫我？”

弗萊明擡起哆哆嗦嗦的手指：“他！他來冒充我的醫生！把他拖下去，拖下去！”

周沨鸢擡頭，眼前的趙明醫生有着正常的五官，正常的人體，但是臉上的表情木僵得奇怪。他的聲音是溫和有禮的，他的面部肌肉卻沒有相應的變化，像一個披了人皮的播放器。

“抱歉。”周沨鸢走近“趙明”：“我想跟你聊聊。”

“趙明”的五官突然變了，不是正常的驚訝或惱怒的表情，更像渲染五官的法線出現了位置的錯位異常，一下亂飛擠成一坨。周沨鸢果斷扇了對方一巴掌，掐着對方喉嚨提起一摔，額頭往前一撞，直接把虛無缥缈的東西撞出了弗萊明認知視界裡“趙明”的軀殼，并取而代之。

耳畔傳來一陣尖細的波動，那是未知種族的咒罵還是什麼，周沨鸢已經懶得關心。他隻知道，自己成功頂替了弗萊明認知裡最受信賴的身份，接下來的醫療引導會輕松很多。

“弗萊明先生，他消失了。”得益于前任對這具概念軀殼的改造，周沨鸢現在也能輕松發出“趙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