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咬牙迅速給江洵玉換掉濕衣服，重新處理了傷口，包紮完畢，把人放上床。

浴室裡的水聲重新響起來。

*

第二天江洵玉醒來的時候看見熹微的曙色，顯然還沒到宿舍打鈴的時間。

感官逐漸恢複，他太陽穴一陣一陣的鈍痛，整個人酸軟異常，各處傷口也在隐隐作痛。

江洵玉突然回憶起什麼。

他瞳孔驟縮，倏然坐了起來。

“醒了？”周衍仰靠在不遠處的椅子上，顯然一夜未眠。

聲音低啞，難得顯出一點疲倦來。

江洵玉整個人都在輕微發抖：“昨晚……”

“昨晚你又被下/藥了，我把你帶到浴室沖了涼水，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周衍揉着眉心，平平闆闆地概括道。

江洵玉放松下來，眼底複雜情緒閃爍半響，低聲說：“……謝謝。”

周衍沒答，自嘲般嗤笑了一下。

“現在才四點多，”他說，“但你大概不會繼續睡了？”

江洵玉沉默着點點頭，撐着床柱站起來，緩了一會，去洗漱。

周衍跟過去，抱臂倚在浴室門口。

他語氣難得有點沉：“趁這個機會回憶一下，昨天你都吃過什麼、喝過什麼？”

“三餐都是你和小溫帶的。”江洵玉刷完了牙，說，“水是我去水房接的，沒有問題。”

他腿還有些軟，撐着大理石台面，又補了句：“除此之外沒有碰過其他東西。”

周衍點點頭，眼神更沉了。

兩人對視一眼，江洵玉深深吸了口氣，把手中漱口杯重重磕在台面上，一聲清脆巨響。

他捂着臉蹲了下去。

周衍靜靜地等着他從遲到的憤怒和崩潰中緩過來。

許久，江洵玉啞聲說：“抱歉。”

周衍朝他伸出手。

江洵玉權衡了一下自己能不能完好無損地站起身，把手遞過去，被對方穩穩拉了起來。

他緩了緩大腦缺氧的眩暈感，洗了把臉。

兩人坐回書桌前。

“上次的下藥應該是節目組指示嘉賓換了水壺。”江洵玉說，“這次卻沒有任何明顯途徑。”

兩人神色凝重，都陷入了沉默。

“下次還是離NPC遠一點吧。”過了一會，周衍斟酌着開口，“萬一節目組違規控制……”

江洵玉搖搖頭：“不是隔壁的程思宇。”

“他給我講了他的故事，很真誠，内容都是詳實确切的。”江洵玉說，“我甚至覺得……他不像是一個節目組模拟出的工具人NPC。”

周衍：“你要相信科技，現在是人工智能時代。”

“科技不會有這麼真實的情感。”江洵玉說，“他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家境不好，靠自己一步一步的努力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他上不起私立高中，天資又不如别人。在劣質的教育資源下，隻能每天付出多餘常人幾倍的努力來換取成績，最後一樣考上了重點高中。”

“但從字裡行間我能感受到他向上的朝氣，周衍。你曾經在生活中見過這種人嗎？把‘努力改變命運’當做尋常公理的人？”

周衍說：“你。”

江洵玉啞然失笑。

他搖了搖頭：“我其實并不能完全做到。”

“我靠着掌握科技，從下層勉強擠進上層圈子，堅信的公理确實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但我做不到像這樣充滿希望。”

周衍擡眸對上他的目光。

“知道你當初是怎麼吸引到我的嗎？”

周衍頓了頓，搖頭。

江洵玉坦然道：“因為你身上有一種不管不顧的自信，做事從來不計較後果，充滿希望——就算天塌下來，你大概也會樂觀地覺得無所謂。”

周衍先是一怔，繼而笑了：“謝謝，我姑且認為這是一個好評。”

江洵玉說：“這個副本就是這樣，沒有固化腐朽的階層，沒有紙醉金迷，沒有娛樂至上。人人都可以靠努力改變命運。”

他聲音漸低：“說來可笑，我竟然覺得熟悉，幾乎感同身受一般。”

周衍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所以你主觀相信這裡的每一個人。”

“你很少主觀判斷什麼東西。”

“對，沒錯。”江洵玉說，“所以我現在更加沒有辦法判定下藥途徑了。”

【叮——】

提示音響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打開直播後台。

【親愛的嘉賓們，由于副本即将迎來大型高等統一考試，節目組将發放“特殊幫助”功能包，用于查詢一切試題答案，無痛度過考試】

這是節目組赤裸裸地給嘉賓們作弊。

針對原本唯一能順利通過的江洵玉和周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