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回到現在。
西澤爾躺在柔軟的床鋪上,思緒還未完全從震驚中恢複。昏暗的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房間裡,微弱卻足以勾勒出周圍的一切。他的手不自覺地抓緊被褥,指尖微微蜷縮,仿佛試圖抓住這份不真實的溫暖。
青卿真的在自己面前摘下了面具。
這件事本該讓他激動,甚至狂喜,可此刻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氣息,既沒有辛辣的汗味,也沒有濃重的香料味,那是西澤爾曾在許多戰士身上聞過的味道。而青卿的卧室也是如此,不像其他貴族那樣充斥着各種香薰或草藥的味道,這裡幾乎沒有什麼特殊的氣息,幹淨得近乎冷淡,就像那個人本身一樣。
可他明明就在自己面前,真實地坐在那裡,不再被冷漠的金屬面具所遮擋。
黑發黑瞳的王,身形意外地單薄,和他想象中披甲上陣的戰士完全不同。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能揮舞長槍,在戰場上無人能敵。
西澤爾咬了咬唇,心跳沉重而緩慢地敲擊着胸膛。他說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緒,是滿足?是震撼?還是某種更複雜、更難以言喻的情感?
他突然有些貪戀這份溫暖。
西澤爾睜開眼睛,黑色的瞳孔映着昏暗的光影,他盯着天花闆,指尖不自覺地收緊了被褥。
他發現,自己是特别的。
這份認知讓他胸口微微發熱,仿佛有什麼東西從沉寂已久的深海中浮現,輕輕地撞擊着他的理智。
青獅子王向來冷漠而遙不可及,哪怕面對最忠誠的臣屬,依舊戴着那張冰冷的面具。可他卻在自己面前摘下了它,露出了真正的面容。
為什麼?
他想要答案,但其實答案已經藏在他的心跳裡。
因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魔導工程師。
這份特殊性讓他欣喜,甚至有些難以克制地雀躍。
他要成為青獅子身邊最獨一無二的存在,讓這個王的目光永遠不會從自己身上移開。無論是臣屬、朋友,還是……更深的情感,他都要占據那個最重要的位置。
西澤爾緩緩坐起身,目光落在房間的另一側。青卿正背對着他,站在窗邊,晨光透過窗棂灑在他的黑發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輝。他的身影并不魁梧,甚至顯得有些單薄,可那股淩駕于一切之上的氣勢,卻讓人難以忽視。
西澤爾的指尖輕輕摩挲着床單,他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頭那股莫名的情緒,然後悄無聲息地下了床。
他要讓青獅子記住自己,不僅僅是今天,也不僅僅是短短的一瞬,而是永遠。
西澤爾的名聲随着天空艇的成功試飛迅速傳播開來。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想要成為他的學生——他們帶着好奇、敬仰,甚至還有野心,想要窺探那個年輕天才的智慧。他本以為自己不過是個外來者,可如今,他的名字已經在青獅子的學者與工匠圈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然而,與名聲一同到來的,還有更加沉重的責任。
青卿不僅讓他繼續負責魔導科技的研發,還直接把魔導列車的運營管理交給了他。民用與軍事的建造項目如潮水般湧來,讓他根本無暇分心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就連身邊的随從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紅色的身影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後——那是個紅發紅瞳的女孩,青獅子的原住民,名叫莫莫。青卿派來的人,說是他的貼身保镖。
“保镖?”西澤爾當時聽到這個理由時,還有些不解。
“是的。”威廉如此回答,“如今您的地位今非昔比,您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護衛。”
于是,莫莫就這樣自然地融入了他的日常。她很安靜,行事冷靜利落,處理雜務時比大多數人都高效。無論他去哪裡,她都會跟着,卻又不會讓人感到拘束,就像是他的影子。
可西澤爾根本沒有時間去多想這些。
工廠裡事務堆積如山,魔導列車的實驗階段已經完成,即将正式投入運營,許多新的調度問題接踵而至。他以前從未管理過如此龐大的體系,隻能硬着頭皮去适應——從工人們的日常安排,到列車線路的規劃,再到軍事化的調度指令,每一樣都讓他焦頭爛額。
一開始,他手忙腳亂,各種失誤層出不窮:排班混亂,材料供應延誤,甚至有幾次因為他計算失誤,導緻列車試運行時發生了小型事故。
他在無數次的磕磕絆絆中掙紮着,卻沒有退縮。
他學習如何調配人力,如何制定合理的運作計劃,如何在失敗中總結經驗。一次次修改,一次次推翻,一次次從廢墟中爬起來。
“你比想象中更有韌性。”莫莫站在他身旁,目光平靜地看着他一夜未眠的疲憊身影。
“……這根本沒得選。”西澤爾低聲說道,他的指尖還沾着墨水,眼裡卻閃爍着倔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