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倒是暗波湧動,饒是江牧野遊泳技術不錯,也隻勉強支撐了幾分鐘,就被水流卷着往下遊漂。漂着漂着,江牧野漸漸意識到不對,這水,竟然越來越渾了。
水變渾濁,通常是發洪水的前兆,特别是他現在按方位應該是掉進了别墅背後那條山間溪流——山洪那是能要命的。
江牧野趕緊朝岸邊遊,可不知道為什麼,他越遊身體越重,連帶着手腳都往下沉,就好像背後背着個人,那人不隻壓着他,還試圖拽住他胳膊和腿把他朝水底拉。
該不會是傳說中的...水鬼在找替死鬼吧?
即使泡在冰冷的溪水裡,江牧野依舊背後發涼,汗毛也一根根豎了起來。
“...牧野,江牧野。”
還沒等江牧野想好怎麼辦,突然傳來李琀的聲音,先是輕輕的、斷斷續續,漸漸的聲音加大了,也連貫起來。
“江牧野,醒過來,快點醒過來。”
江牧野愣了一瞬,拼全力從水裡探出頭。勉強換了口氣,他才意識到聲音來自自己手心,準确的說,是來自他一直緊攥在手心的鏡子。
“江牧野,快點兒醒過來,鐘士有這邊要控不住了。”一改往常慵懶的音調,李琀聲音很急,也很淩厲,“再醒不過來你會被困死在夢裡。”
“我倒是也想醒啊。”江牧野才說了一句,頭就被猛按回水裡。
連着嗆了兩口水,江牧野再顧不上什麼背後冷不冷、汗毛立不立了,他反手抓住背後東西,使出吃奶的勁兒往前扯,估計是他這一下扯得太突然,那東西還真被他扯下來了:黑乎乎滑溜溜的一大片,還帶着泊川集團logo。
是件黑雨衣。
随着雨衣被扯落,江牧野感覺四周突然靜了,連翻滾着的溪水都仿佛開始凝固,環繞着他雙腿一點點往下陷。
低頭看了一眼,江牧野爆了句久違的粗口:“我艹。”
溪水并不是凝固了,而是場景又變了。他已經離開了渾濁的溪流,此刻站在個巨大的坑裡,坑頂伸進來根又粗又長的管子,管口正源源不斷湧出泥漿。
這泥漿還挺濃稠的?江牧野定睛細看,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泥漿,而是攪拌好的混凝土。
随着管口混凝土越湧越多,江牧野膝蓋以下已經被結結實實覆蓋住了,就算沒幹過施工,江牧野也知道澆築混凝土的地方不能站人,而且李琀剛剛也說過,再不醒就會被困死在夢裡。
對了,李琀。
江牧野趕緊看鏡子,鏡面依舊是銀色的,隻是在銀色中隐約泛着些紅絲。
“李琀?李琀!現在怎麼辦?怎麼才能離開夢境?”江牧野問。
鏡子裡的紅絲飄蕩了幾下,隐約傳出來李琀的聲音:“你...”
“我什麼?”江牧野把鏡子湊近耳邊,可惜無論他怎麼細聽,鏡子都沒再發出聲音。
求救不成隻能自救,把鏡子揣進上衣口袋,江牧野仰頭打量坑口,又豎起耳朵細聽。坑外隐約有人聲,好像在讨論什麼鋼筋還是擋土牆選型,還提到已經是第三次了。除了讨論聲外,還有細微水聲。
這個場景,怎麼想怎麼像施工現場。結合水聲和擋土牆,江牧野記起了之前兩位廚師長說過,說是原入口水景那片修建擋土牆,修到第三次才終于建成。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所以這次擋土牆會建成,換句話說,如果不能在擋土牆建成前逃出去,他就要被混凝土封進擋土牆,徹底留在這兒?
“不是!等等!這還有個人呢!”江牧野仰頭對着坑口大喊。
讨論聲還在,卻無人應答。
“喂?有沒有人?救命啊!”江牧野又喊了幾聲,實在得不到回應,他環顧四周,試圖找到點兒能用的工具。
可是這兒本來就是為了打樁挖出的坑,除四周的鋼筋和滾滾湧進來的混凝土,江牧野看了兩圈,都沒能找到有用的東西,最後,他不得不朝着混凝土裡摸,摸着摸着,還真被他摸到個東西。
滑溜溜的塑料質感,上面還帶着些許水漬,即使沒拽出來,江牧野也第一時間get了:這是件雨衣。
和雨衣一起摸到的還有個什麼,江牧野彎腰抓牢,試圖把那個東西試圖拽出來,可能是他彎腰彎得太低,原本放在上衣口袋的鏡子掉了出來。
輕輕的一聲脆響,原本光潔的鏡面突然裂開條紅色縫隙,緊接着縫隙迅速盤踞擴大,一轉眼的功夫,就凝結出整張鮮紅色的網。
“李琀?”江牧野對着破碎的鏡面喊,“是你嗎?”
紅網沒傳來聲音,回應江牧野的,是隻破網而出的手——白淨修長,指尖還有小片紅色痕迹。
這手江牧野很熟悉。
那隻手沖出紅網後,一把拽住江牧野衣領。幾乎是同時,管口原本規律湧出的混凝土改成了傾瀉,眨眼間厚重的混凝土就沒過江牧野胸口。
胸腔中的空氣瞬間擠壓殆盡,江牧野拼命張開嘴,随即天旋地轉。
再次睜開眼,江牧野看見了傾倒在身邊的竹篾,竹篾上原本香噴噴的米飯此刻僵硬幹癟,飯粒上還沾染着大片大片的紅色。
竹篾旁邊,李琀正苦着臉處理手上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