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越的字迹強勁有力,是很好看的行書,随意卻很端正。
這還是梁清越第一次留紙條給自己,雖說之前也沒什麼機會,兩個人這幾個月都是同進同出的狀态。程宋盯着便簽看了一會兒,打開自己的手機殼把便簽卡了進去。
保溫杯似乎還是新的,特别是最近天氣開始轉涼,劇組這麼多小年輕,也隻有梁清越會自己帶保溫杯喝水,他好像一直習慣喝熱水。
程宋拿保溫杯的蓋子倒出來喝,雖然不愛喝熱的,還是喝了一大半。
今天梁清越今天的戲份已經拍得差不多了,就等着程宋那一場,全程躺屍就可以。雖然本來應該是夜戲,但天色太暗影響打戲的拍攝效果,之前拍夜晚的實景效果并不好,今天梁清越前面那幾場戲都是在室内搭景,背景都是綠幕,方便後期剪輯調整。
程宋今天是難得的打戲,和梁清越沒什麼直接的對手戲,隻要時不時給這個倒地昏迷的人關注的眼神,用他的暗器打開敵人飛過來的就行。
平日裡的葉識總是白衣飄飄,很有懸壺濟世的聖手風範,因此身邊危險重重的雁落和他在一塊時,外出會保持絕對敏銳,一直充當合格的帶刀侍衛的角色——實在沒料到他家神醫大人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身手和他的醫術一樣好,而雁落又總是在打架和養傷兩個模式來回跳,很難說誰的武功更好一些。
而這天半夜出門查驗消息的雁落倒黴蛋的人設永不崩塌,剛翻看完人家密室的機密,出門沒多久就被圍剿。内傷未愈一直在調養的階段,葉識白日裡施完針再三囑咐他最近不準動用内力。
隻要跟葉識在一塊都是他給治的,雖然被叮囑很多次别莽撞最近别打架,但也隻是口頭上的,葉識沒強制過他不做什麼。
因而雁落今日也沒發現拔針後,葉識還順手封了他的内功,用輕功上跳下竄卻依舊沒什麼問題。
葉識實在是沒料到雁落根本不聽,甚至怕驚醒他,睡前沒關窗夜半偷偷從窗戶溜了——照慣例是打架必定被群毆的那個。
半夜突然驚醒的葉識跑到隔壁一看,人沒了,憑直覺追過去找到人時,雁落跟脫了線的紙鸢一樣飛了出去,砸倒了一堵矮牆,人倒在廢墟裡沒了動靜。
葉識作為一個醫者是很少佩劍的,他是暗器流——手邊有什麼用什麼,那把銀針救人也能殺人,比那些用慣暗器的殺手速度更快。隻身帶着昏迷不醒的雁落輕松突圍,隻是對方人多暗器多,有個别漏掉的隻來得及自己去擋。
葉識出來的匆忙身上沒帶什麼東西,手裡的最後一根銀針用完時,順手撿起了雁落掉在地上的大刀,被那個重量驚了一下——然後暗自下定決心,在雁落這小子痊愈之前,絕對不會再讓他背着這把沉重的大刀出門。
這麼沉,難怪他的傷一直不好!
對方最後一個人倒下去時,葉識身上的白衣沾染了不少鮮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有幾分少見的狼狽。
最後一段是程宋要把梁清越扶起來,鏡頭要對着他們兩個拍一個特寫,程宋攙扶了一下發現很難調整出方便彼此又讓鏡頭覺得好看的動作。
梁清越被他抱着腰撓到癢癢肉,忍不住笑了出來,睜開眼睛看他:“你别動我的腰行不行,我真的忍不住笑場。”
程宋和他那張大花臉對視了兩秒,也撐不住笑了:“抱歉,我不知道。”
梁清越朝鏡頭那邊道歉:“對不起,我調整一下,再來一次。”
程宋直接轉身看向導演的方向,揚聲問:“導演!我們倆能不能換個姿勢,比如我直接抱他回去?這裡我和他也沒有互動,相互攙扶真的太難了。”
導演的聲音很快從大喇叭裡傳出來,“怎麼抱啊?他都要不行了,你不能扛肩上吧?”
程宋:“……不能直接抱嗎?就這樣,這樣啊。”他不知道公主抱怎麼說,就蹲在梁清越身後在他的膝蓋和後肩上比了下,然後試着抱了起來。
他是真心覺得比方才要輕松,但不知道怎麼的被梁清越在脖子上捏了捏,隻見他意味深長地挑眉:“酒醒了?”
程宋被他捏的無意識顫抖了下,眼神依舊清澈明亮:“……對不起,昨天麻煩你了。”
梁清越沒說什麼,隻是拍拍他的肩膀,“放我下來。”
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怎麼動作比較好看,導演對于這種小改動無所謂,隻注重效果,繼續拿着喇叭大喊:“可以!你們看着辦吧,清越盡量别用力,一隻手要垂下來。”
很快做好準備,梁清越重新倒回那堆亂石中,找個相對舒服也方便程宋的姿勢,躺得很安詳。進入狀态好,場記打闆,鏡頭聚焦在程宋身上。
葉識用衣袖把大刀擦幹淨入鞘,反手背在自己身上,半跪下來抱起滿身是傷的雁落,隻能勉強讓他一隻胳膊環在自己脖子上,另一隻手沒什麼力氣地垂落在下邊。
不用看都知道他傷得很重,如果不是葉識能感覺到他極其輕微的呼吸,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已經不行了。
“南歸……你啊你。”葉識本想說點什麼,又覺得今日他會這般狼狽是因自己而起,隻是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葉識臉色有些難得的慘白,但步伐依舊很穩健,往客棧的方向走。
程宋抱着梁清越往前走了一段路,這裡是個由近及遠的鏡頭,餘光瞥見攝像機和收音機都離遠了,低頭去看了眼閉着眼睛靠在他肩上的人。
梁清越這個妝容很狼狽,滿臉都是血迹,還有各種髒亂的碎石灰塵黏在上面,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貌了,睫毛卻還是長而卷的,看着有幾分莫名的乖順。
讓人心酸酸軟軟的。
這場戲順利通過,導演喊咔的時候,梁清越睜開眼睛,程宋也在他拍肩膀的示意下松開手,隻見他動作輕快地從他懷裡跳了下來,露出個笑:“宋老師,打群架的感覺如何?”
程宋回想了一下,認真道:“刀真的很重,不過你很輕。”
梁清越笑了起來,看起來和平時無異:“瞎說,誰讓你之前站着說話不腰疼,知道哥的辛苦了吧。”
程宋隻是深深地看着他,見他這若無其事的樣子,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記憶錯亂做了個夢。但又因為那種真實感,很快否定這個想法。
今天所有戲都很順利,提前收工了,程宋和梁清越一塊往更衣室那邊走,卸妝的東西都放在隔壁的化妝室,他們演員基本上都自助卸妝的。
“梁哥。”一路沉默的程宋忽然低聲喊了他一句。
梁清越步伐微微一頓,很快若無其事地揚眉一笑:“幹嘛?又突然裝乖。”
“昨天對不起。”程宋小聲說,因為劇組來來往往的都是人,他說着往梁清越那邊更湊近了些。
像梁清越說的又裝乖——下巴在他左邊肩膀上抵了下,埋頭在上面蹭了蹭,聲音更小了:“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