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錯了,我不該動歪心思給您下藥!是我錯了!”男人緊緊攥着他的褲腿不放,聲音急迫又顫抖,“您大人有大量救救我!我把全部的身家全都抵押投在這個項目上了,我會死的!”
眼見嚴禹面無表情地沉默着,白晟林一疊聲道歉:“我不該威脅您!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錯了!”
“不三不四。”嚴禹驟然開口,表情譏诮。
白晟林愣了一下,“您說什麼——”
他眼神發直,本該混亂的腦子裡突然湧現出他們在網吧門口的那一幕,他指着白念的鼻子:“你在跟什麼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白晟林腦中突然一片轟鳴。
原來,嚴禹不是沒有認出,他一直都記得。
原來,從再次見面的那天起,他就一頭鑽進了為自己織就的囚籠之中。
他抽搐似的倒吸了兩口氣,突然将頭往地上重重一磕,在硬實粗糙的磚石上硬生生叩出悶響:“對不起!我不該眼瞎得罪您!您寬宏大量——”
“你不是不該得罪我。”嚴禹又開口,白晟林連忙昂起脖子,絲毫不在意自己額頭的紅腫,點頭如搗蒜,隻看見俯視着他的男生面容隐在烈日之下,晦暗如修羅,他下意識将手松開了一些。
“你是不該傷害她。”他聲音沉沉。
白晟林腦中一片空白,磕在地上的額頭突突跳痛,他遲鈍地消化着嚴禹的話,嚴禹嫌惡地撥出腿來,皺着眉看了眼自己被碰過的褲腿,轉身就走。
在這樣混亂的思緒中,男人終于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嚴禹話裡背後的意味和重量,他目光中燃起一絲希冀。
她……白念……白念!是不是白念開口,嚴禹就能放過他!
他不知從哪裡生出的力氣,就要摸索着從地上爬起來,去追現在唯一能救他的白念。
大步往前走的嚴禹突然轉過身來,盯着他一字一頓:“滾出晉城,不要再找她,否則她放過你,我送你去坐牢。”
唯一的希望破滅,白晟林再次癱軟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哭喊一瞬間被掐滅在喉嚨,手機裡的通話一直未斷,此刻安靜下來,裡面傳來女人虛弱猶疑的質問:“老公,你們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男人沒有回答,他目光空洞地看向視線中的虛無,緩緩跪伏在地上,身影萎靡,臉色灰白。
猶如一條落敗的喪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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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并沒有走得很遠,她穿着拖鞋,手裡抱着嚴禹的西服外套,閑逛一般的速度,靜悄悄沿着地磚筆直的紋理往前踱步,嚴禹很快追上了她。
并肩的一瞬間,他下意識去看她垂着頭的神色。
白念聽到動靜擡起頭來,對上他擔憂的視線,撲哧笑了一聲:“怎麼這麼看我,我沒事的。”
嚴禹目光依舊專注,白念無奈地攤了攤手,笑容明亮:“真的,我沒有那麼脆弱……早就難過完了。”
“嗯,”他回答得認真,“很厲害。”
她今天随意绾了個低垂的發髻,也許是時間久了的緣故,有些邊緣碎發散落下來,随着她扭頭微笑的動作輕輕擦過裸露的肩膀。
白得刺目,黑得耀眼。
“怎麼不穿外套,起風了。”他問。
“想吹吹風……”白念這才想起自己手裡抱着的衣服,擡手就想遞給嚴禹物歸原主,然後又想起什麼似的收了回來:“那什麼,我洗幹淨了再還你吧。”
嚴禹卻伸出手來,掌心遞到她面前:“沒事,給我吧。”
“……”白念有點為難地捧着外套,嚴禹幹脆伸長手将外套輕輕扯走了,随意地往自己肩膀上一搭,彎了彎嘴唇:“真的沒事。”
白念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又放開,飽滿的唇瓣上血色消失又回彈,夕陽下女生的臉龐生動而美好。嚴禹目光落在她的唇角,呼吸陡然沉重。
這樣和她平靜相處的時光,半個月為期,已經開始以小時為單位倒計時。
肩膀上的外套還殘留着溫度,鼻息間傳來白念身上淺淡好聞的氣息,輕而易舉地撫平了他剛剛被其他人碰觸過、強忍着的不适。
他閉了閉眼,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小偷。
一個偷來幸福時光的小偷,快樂又忐忑地等待着頭頂的閘刀落下。
嘴邊的話滾了又滾,終究忍不住脫口而出:“在我面前,你永遠不需要在意這些。”
白念的腳步微微一滞,下意識向身側的男生看去。
他一直是紳士的。
她聽他說了太多的“沒事”“沒關系”“都好”,但是這句話似乎是不一樣的意味。
察覺到白念探究的視線,嚴禹第一次不閃不避,認真地擡起眼睛與她對視,目光灼灼。
裡面的意味太過強烈,強烈到白念忍不住開口:“師兄你……”
“别說話。”嚴禹突然出聲,這是他第一次以幾乎不容反駁的口吻對她說話,白念愣了愣,然後便聽見他輕輕一聲喟歎,徑直伸出雙臂,蓦地将白念圈到了自己懷中。
他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