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黑霧停滞了,本該緊鎖的大門,毫無征兆地打開,罪魁禍首塗臨不動聲色往後一步,和主座拉開身位。
郁聲站立在下方,她渾身污垢,頭發枯槁,眼球微微下陷,甚至身體都有些崎岖。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那突出的尾椎骨上,長出了雪白的骨刺。
主座高高在上地注視她:“玩家。”
“我叫郁聲。”
“玩家。”
“你叫什麼名字?”
“……boss。”
恐怖的壓迫感如傾盆大雨蓋下!陰冷扭曲的情感鑽進了每一絲骨縫裡。郁聲的聲帶因為過渡形變,隻能發出怪物似的低吼。
兩隻怪物,要在最溫暖的人類中心打個你死我活。
“她的名字,成堯。”被拿出來的未亡之靈,初代教皇的殘骸開口,“好久不見,我是範芝。”
黑泥看着屍骸沉靜了兩秒講她吞進自己的身體,而後,空氣猛然扭曲着下按,幾乎要把人的骨頭扭碎。
晚了。
在她身後不遠處,郁聲身上的骨刺裂開,她的手上有血迹——她憑空捏碎了萬根樹樹苗的保護劑,然後将後者吞吃入腹。
主座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淡淡道:“玩家。”
“嘩。”
她身上那些錯的東西,像黑色石油像一樣流了出來。整個伊甸園内部的人都朝上看,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樣。
強大的威壓降落了下來。
郁聲的肩膀不自覺發抖,但轉瞬間,那威壓對她而言,變得可有可無了,她自己好像在生長,細胞在往四周擠壓,慢慢地,她的頭往上拔。——她的意識消磨殆盡,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
隻是。
郁聲摸了摸自己的心髒,那裡已經碎掉了。不斷有風在空蕩的軀幹裡回響,郁聲深吸了口氣,她的手變成了樹枝,隻是微微擡起。
“碰!”
穹頂被砸出幾個洞,光線融入黑暗。在接觸到光線的瞬間——
黑色的物體開始汽化。
郁聲混沌中,看見不斷有蒸汽向上攀爬,黑色的溶液啪嗒啪嗒往下掉落,驚恐的情感朝她湧來,她的葉片吸收了所有的黑色。
“咚。”一個人從天空中摔了下來,皮膚摔得青紫,臉色茫然,茫然地害怕。
“我……”她張了張嘴,發出了一個類似人類的音節。
這是個意識上的新生兒。
她頭發亂糟糟的,身體看起來隻剩下皮包骨,眼球有些凹陷,愣愣地看着手心。
太奇怪了,我失去了什麼嗎,但我感覺很輕松。很快樂的。
新生兒抖了抖肩膀,忽然喉嚨尖一提,大哭了起來。
但她什麼都忘記了。
但是她的記憶跟随着痛苦一起,被剝奪了。
嗚啊——
潛意識裡,成堯站了起來,怒目朝向後面兩個人工智能,想罵一句吃裡扒外的東西,可那裡空無一人。
成堯隻能氣得把拳頭砸向地面!她不管不顧地,像一頭野獸似地撲向郁聲。
!郁聲下意識退後,隻是退不了,她隻能伸出手臂,但等那具身體到手心裡的時候,郁聲才發現,那重量竟然如此之輕,和之前龐大邪惡的存在截然相反。
隻需要我的一小截樹枝,就能輕而易舉地捏死她。
“……好輕。”
很奇妙,郁聲用這個姿态看着衆人,她覺得自己手裡的人是赤/裸的,是驚恐的,是原始的。就好像從原始世界一秒踏進了現代社會,看見牆上沒有影子之後,迷茫又驚恐的存在。因為迷茫而驚恐,二部是因為死亡而恐懼。
郁聲恍惚地想,她任由成堯的拳頭落在她臉上,紅色和紫色的印記在樹的軀幹上,像樹上開滿了花瓣。
“嗚嗚。”
成堯看着她,一直搖頭。她的唇瓣都撕裂開來,像無力倒伏的枯草。她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隻能一直往下流淚。
“你想說什麼,為什麼會留在這,”郁聲張了張口,嘶啞道,“你的故事是什麼?”
在樹的頂端,樹皮似的皮膚中間,鑲嵌着一雙清澈到格格不入的人類眼球,那雙眼睛就那樣盯着成堯,似乎也是霧蒙蒙的。
枝條抽動,貫穿,褐色樹皮上,多了好多道紅花。它們在陽光之下變得污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