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聞言皆是心中咯噔一跳,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幾分不知所措的驚惶。他們面露難色,緊抿着唇沒有回話,直到馬縣令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确有其人,隻是不知大人找他所為何事?”
就在這時,馬縣令旁邊那位個子矮小長得賊眉鼠眼的張師爺上前一步說道:“有何事?他攤上大事了!你們心裡清楚得很,他昨夜冒充你們兒子去當祭品糊弄聖姑,沖撞了她老人家,這才施法起了這場大霧,以此懲罰不守信用的你們。今早神婆向官府轉達了聖姑的旨意,若不用他的命祭拜聖姑,這片霧就會一直存在。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将他押走,再在明天當着全城百姓的面,公開處決他。”
這番話,吓得兩口子渾身一哆嗦,面無人色。李大叔雖然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毅然決然地說道:“他是為了幫我們才挺身而出去當祭品的,并非有意欺瞞聖姑。事出有因,你們要抓的話就抓小老兒我吧。”
聽到丈夫的話,李大嬸也勇敢地站了出來,昂首挺胸地說道:“一個不夠的話,就再加上我吧。”
“你們想去送死,聖姑還瞧不上呢。”馬縣令用看蝼蟻一樣的目光看着兩口子,語氣不善地說道,“速速将那小子叫出來!不然本官把你們一家子統統關進大牢!”
屋裡的薛陸二人将屋外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少女急得是團團轉,少年卻跟沒事人似的,伸手拂了拂衣裳,随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屋子。陸懷袖眼神有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她歎了一口氣,緊跟其後出了屋門。
馬縣令正在和夫妻倆掰扯,臉色越發的不耐煩,他作威作福慣了,正打算直接沖進去搜捕,忽見門口走出一位眉眼含笑的绯衣少年,俨然就是那天握住他鞭子,讓他在大庭廣衆之下丢了面子的那個臭小鬼。
他本想事後報複一番,奈何師出無名,而且對方實力高深莫測,貿然行動隻會害了自己。今早他聽聞神婆指名道姓要少年死,自覺是個報仇的好機會,帶着一隊人馬風風火火趕到了這裡,想要借此除去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以解自己心頭之恨。
若他不配合,自己就拿李家一家子的性命相要挾,不怕他不從。
馬縣令打了一手好算盤,清了清嗓子,揚聲說道:“你可聽到我們剛才的對話了,你欺瞞聖姑犯下死罪,她老人家要你償命,才肯撤去迷霧,現在你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他的話音剛一落地,陸懷袖身體先于大腦一步行動,直接擋在薛矜身前,一副老鷹護小雞的模樣。她一句話都沒說,但臉上的神情明明白白寫着自己絕不會讓步。
馬縣令打量的目光在這對年齡相仿,樣貌相當的少年少女身上來回逡巡,滿是意味深長。
薛矜完全無視了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旁邊的張師爺一眼,那一眼涼飕飕的,讓對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片刻後,他不着痕迹地挪開視線,點頭微笑道:“好啊,那我就跟你們走一趟。”
話音剛落,他伸手輕輕拍了拍陸懷袖的肩膀,對方茫然地轉過頭來,與他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用嘴型無聲地說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你安心在這兒呆着。”自信滿滿地說完後,他便從她身後走出。
他有如閑庭閑步,從容而行,在距離馬縣令三步之遙的地方站定,一臉淡定地看向那個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們快走吧,耽誤了時辰可就不好了。”他的語氣平靜,就好像隻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而非自己的生死。
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麼配合,馬縣令和張師爺面面相觑,一時之間都有些怔愣。他們還以為要大動幹戈一番,才能将這少年高手抓進大牢,為此他們特地帶上了二十個精幹的衙役,以備不時之需。不過對方這麼識時務,倒是省了他們一番功夫。兩人很是高興,但面上并未顯露,拿腔作調了好一番,随後一聲令下,他們身後的幾個衙役迅速上前押住了少年。
等馬縣令并張師爺一行人離開,院子裡頓時空落落的,看起來有些冷清。
陸懷袖愣愣地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感受着殘存在自己肩上的溫度,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