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公手裡的拂塵已然拿不穩,慌忙跪在地上,“還望大人高擡貴手……”
“宋公公這擅離職守之罪,若是柔妃娘娘不忍懲治,紀某今個兒趕巧要去禦書房……”
言罷,紀風月拂袖,擡步便要走。
宋公公已經哆嗦得在地上連連叩首,“紀大人,紀大人……小的有眼無珠,這小宮女瞧着甚是機靈,是小的之過,還望紀大人在皇上面前慎言。”
紀風月頓住腳步,垂手,“那就勞煩宋公公收好名牌,莫要弄丢了。屆時上頭若是追究下來,紀某也保不住你。”
“是是是,紀大人說得是,紀大人金口玉言,小的定時時刻刻銘記在心,絕對不敢忘記。”
眼見着那抹赭紅官袍消失在宮巷拐角處,宋公公才敢擡袖抹了把汗,起身朝小九走去。
小九臉色發白,杵在原地,默默地揪緊了袖子,方才紀風月這一套說辭下來,如果換做是她本人來說,根本對這個巧言令色的宋公公不管用。
小九垂首,眼睛眯了眯,原來,這便是,權勢的力量麼……
“哎呀,小九姑娘,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方才怠慢了你,且随我進殿吧。”宋公公瞄了眼名牌上的兩字,滿是褶皺的老臉上因為勉強的笑而顯得更加猥瑣。
小九福了個身行禮,“有勞公公了。”
雖然知道這個宋公公什麼德行,但她總歸不能辜負那位紀大人替自己争取來的進殿的機會。
入了夜,數以萬千的宮燈照亮了辰溪殿的長橋,也将橋下盛放的各色深淺不一的蓮花點染得越發生動。
點了熏香的味道和荷香自由纏繞在一起,不少的樂人正在不遠處的戲台水榭演奏着絲竹管弦,靡靡之音,缭繞于耳。
這不就是一場現場版宮廷管樂音樂會麼?
啧啧,這大制作,來一趟遊戲世界裡頭體驗一番,還真的值了。
内殿和外殿的不少的各色衣裝的宮人手裡也端着各自負責的物件來來往往,穿梭于彎彎繞繞的亭台樓閣。
這辰溪殿,目光所及之處,真真是鋪張又華貴。
“姑娘可是看好了?要選擇何差事?”宋公公帶着這小丫頭繞了大半個辰溪殿,累得直喘氣。
隻歎自個兒一把年紀了還得被一個才十六的狀元郎揪住小辮子威逼利誘的,真是丢人。
小九沒有忘記自己的目标,在一處白玉制的假山邊站定,瞟了瞟四周無人,挑了挑眉,壓低了聲音,“公公見諒,奴婢沒見過什麼世面,前個兒剛拜了陳廚為師,日夜勤勉練習,因而對這宮宴的吃食十分感興趣。”
嗯?老陳那個倔驢子居然收了個徒弟?
宋公公面露驚訝,随即朝小九拱手道:“小的當真是有眼無珠,姑娘既是師從陳廚,想必對膳房感興趣。但生辰宴籌備許久,明日入夜後,諸事都精彩得很,姑娘若是一直在膳房内未免無聊;不如在姻緣樹下擺設美食,供來往的貴客品鑒。”
“姻緣樹?”小九詫異不已,那種東西不是應該出現在什麼廟裡之類的麼?策劃這次活動的工作人員到底怎麼想的嘛?不擔心違和麼?
“姑娘有所不知,”宋公公左右看了看,随即指着西北方一棵冠葉茂密挂着燈籠和紅布條的大樹,一臉自得道:“呐,那棵就是煙緣樹。那處位置極佳,不僅能看到戲台的唱的折子戲,又能最先經手膳房送出的菜品。最關鍵的是!”
宋公公蓦然拔高的嗓音讓小九揉了揉耳朵,什麼事情值得這老太監一把年紀了那麼激動?
宋公公擠眉弄眼好一番,繼而擡手掩唇,神秘兮兮開口:“嘿嘿,夜宴罷,諸多名門貴客會進行遊園,不少的男女會來這姻緣樹下許願,姑娘明天可得花點心思打扮,若是有看上眼的……”
小九的嘴角抽了抽,頗為無奈,攤手,“公公您看我這張臉,還有打扮的必要麼?”
宋公公一手擡高了手裡的燈籠,随即甩了把另一隻手搭着的拂塵,搖了搖頭,嗟歎:“确實……”
小九撇唇,餘光瞥見了躲在不遠處草垛的鬼鬼祟祟的身影,揚聲:“你還想躲到什麼時候?”
“小九……”從陰影裡鑽出來的春曉低頭,一副做了事的愧疚模樣。
小九回頭注視着宋公公,冷靜道:“宋公公,有勞了。”
“小九姑娘,這……”一路走來,宋公公并沒有忘記今日因為這個叫“小九”的宮女鬧的這一出,還有那個紀風月,若這小宮女不是紀大人護着的,自個兒是半點不信。
廣翎宮。
“你說什麼?”
“确實無誤。”素心低頭看着自己的紫衣裙擺,聲音越來越小,“紀大人一回皇城,本是要直奔禦書房複命,路過了辰溪殿,替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宮女解了圍。”
秦缦冷冷地注視着銅鏡裡塗抹着豔麗妝容的那張臉,塗滿紅色蔻丹的指甲用力得幾乎要嵌入白皙的掌心,“素心,本公主這張臉,不美麼?”
素心忙跪下,“公主顔容卓絕,這皇城中諸多的貴女們皆難以媲美。”
“紀風月人現在何處?”
“據說剛從禦書房出來,如今同陛下一起啟程趕赴皇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