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認識誰,誰都不知道你在現實中是個什麼性格,你放肆跳舞呐喊,沒準大家以為你現實中就是這樣,沒人會覺得詫異。
而為了保證“誰也不認識誰”,三個選項,你可以戴面具,也可以化很濃的妝,五顔六色往臉上一抹自己都認不出自己;還可以什麼防護都不做,認為沒人認識自己,就想從這裡完成全新的蛻變。
“酒吧是單向通道,從前門進來,後門出去,後門挨着洗手間,裡面可以卸妝,玩夠了妝一卸就走人。”
後門還有安保人員,遇到問題可向安保求助。
第一天試營業,人不多,對比之前洛宜來參加的那次稱得上稀稀拉拉,可鄭南倫覺得很開心。之前人多是因為全部都是朋友來撐場面,現在人少,可這些人卻是聽到宣傳自己來的、真正的客人。
剛來大家都有些拘謹,摸不清酒吧的玩法,鄭南倫知道第一天很重要,如果全部都熄火衆人會覺得大失所望,不利于宣傳。
他準備上去帶動一下氣氛,腳剛邁出一步,他想起洛宜晚飯時問他如何交朋友的眼神。
收回步子,他問洛宜要不要去試試:“你願意上去玩一下嗎,嗯…唱歌?”
洛宜眼裡出現問号:“我?”
鄭南倫點頭,給出肯定答複:“你。”
洛宜擺擺手:“為什麼是我,我從來沒做過,我也不會唱歌。”
上班團建去KTV,從來都是縮在角落裡聽其他人唱。
“就是沒做過才要試試啊。”鄭南倫給洛宜打氣,“總要走出第一步,我們做這件事是為讓自己開心,增強信心,不為取悅他人。”
沒唱過怎麼了,哪怕你跑調了,這裡的人難道還能嘲笑你?
“誰嘲笑你,你就讓他上來比比。”
洛宜其實明白鄭南倫需要人調動氣氛,原本是鄭南倫上去,可臨時換成她,鄭南倫是承擔了風險的。
“我…我不會現在的流行歌曲。”
“那就老歌。”
“隻會很平淡的,可能聽完大家都想睡了。”
“那我就把酒吧改成助眠酒吧——嘿你别說,我這裡還可以收留不想動隻想休息的人,是個點子。”
“…”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洛宜在心裡問自己要試試嗎,她真的從來沒做過這種事。
系統讓她不要怕,【我們要記住一句話,“你沒有那麼重要”】
【不是為了貶低自己,而是要告訴自己,自己做的每一件在自己看來很重大的事,在别人眼裡其實是小事。就算犯了錯,沒有人會一直放在心上,因為你也不會把不認識的人犯的錯放在心上】
【個體是渺小的,你隻是上去唱個歌,能有什麼嚴重的後果?世界會毀滅嗎,你會成為衆人一輩子的笑柄嗎,他們會日複一日的專門來到你身邊嘲笑你嗎,不會】
【既然什麼都不會發生,你怕什麼】
是啊,我怕什麼。
洛宜捏緊了手,已經做好決定:“行,我上去試試。”
鄭南倫露出輕松的笑,讓洛宜報歌名,他去跟後台說。
一分鐘後,酒吧裡最顯眼且燈光彙聚的位置上來了一個人。
坐在卡座裡猶豫的人目光都落在了洛宜身上,她沒有戴面具也沒有化妝,露出清麗的臉龐,在燈光下隐隐約約瞧得不真切。
都勇敢上來了,不介意更勇敢一點。
燈光暗下來時,洛宜說道:“從小到大不合群,唯一參加的活動是小學藝術表演,要求全班一起上。”
“沒有在一群人面前表演過,沒有在外面唱過歌——裡面也沒有。總之這是第一次,不知道能唱成什麼樣,先試試吧。”
卡座裡的人聚精會神。
音樂響起,是一首舒緩的老歌,二十年前紅極一時,最後消失在時光的洪流中,現在已經很少人聽了。
原暢的《對岸》。
時間慢啊慢,
黑發染啊染,
渡人的舟終會到對岸。
洛宜的音色和厚重感不搭邊,她唱不出氣勢磅礴的歌,反而和人一樣清泠淡然。衆人隻覺得她像在自己耳邊唱,輕輕柔柔娓娓道來,和歌曲的适配度極高,躁動的心也變得安靜。
最後一個音落下,現場響起掌聲。人不多,掌聲卻極響,他們為她的第一次勇敢嘗試而鼓掌。
洛宜因為掌聲而不自覺揚起了嘴角,弧度不大,一首歌三分鐘的時間,卻被拉得極長。
“覺得比我唱得好的,歡迎上來展示,反正…等我們玩夠了,從這家酒吧離去,明天誰也不記得誰。”
誰也不記得誰。
是啊,疲憊到極點時,隻希望所有人都失憶,想在城市裡肆意撒潑大聲哭泣,哪怕像隻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