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阚平的臉上滿是大大小小的雨珠,他抹了一把臉,回頭對連翹說:“他是在等你吧,不行,我們得想辦法,再不走來不及了。”
連翹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她準備下車,“我去吧,我去直接和他說清楚,告訴他我想走了,不想待在這兒,他也許會尊重我的選擇,讓我走。”
“不行,你不能去。我不能讓你去冒險,萬一這小子不讓你走怎麼辦?”
“你可是案子的關鍵人物,我可不能讓你有閃失,我陸隊交代了,必須把你安全帶回。”
孫阚平攔住連翹,不讓她下車。
蒙蒙細雨灑滿肩頭,他很快就想到了辦法,“這樣,我有主意。”
站在李空山身邊的小海隔一會兒就勸他,“哥,要不咱還是回去吧,你不是說願意放她走嗎,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何必自己在這兒淋雨苦等。就為了說幾句話?告訴她等以後還要再見面?說不定她早就坐車離開了。”
“不,我有預感,她一定還沒走。”李空山低着頭,雨滴擊地又彈起的畫面映入他的眼眸,他眸光黯淡,氣場很沉重。
小海注視着李空山的背影,皺起眉,又懊惱又心疼,果然感情這種事情說不清道不明,來來回回扯來扯去,隻有置之事外的人一身輕。
細雨斜風的街道裡跑來一個中年男人,他在拼命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洞子灣發生坍塌,路過的人和車全被壓在下面,有沒有人呐,快去幫忙呐——”
小海忽然變得警惕,重新站直,“哥,洞子灣不是那小警察和連翹回來的必經之地嗎?他們還沒來……會不會是因為……”
李空山二話不說跑出去,沖到街道中央,拽住男人的衣領,“你再說一遍,有誰陷在山體坍塌下面?”
男人有些懵,顫着聲回答:“我……我要是沒看錯的話,就是一輛摩托車還有車上的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年紀不大,看着還在讀書。”
砰的一聲,李空山松開拽住男人衣領的手,二話不說就騎着停在路邊的摩托,向洞子灣那邊趕過去。
他在心裡祈禱,她千萬不要出意外。
小海急急忙忙攔下一輛摩托車追上去。
孫阚平帶着連翹來到山丘頂部,山丘底下就是汽車站,也可以将不遠處的洞子灣一覽無餘。
山體的确發生坍塌,樹幹和泥土混雜倒塌在路面,阻斷了交通,李空山急急忙忙刹車下來,來不及把車停好,踉跄着步子就朝坍塌處跑去。
他能依稀看見一輛被掩埋的摩托車,外觀和型号和那小警察租的差不多。
“堯堯——堯堯,你能聽到嗎堯堯?”
李空山心怦怦跳,他跑到坍塌的地方開始使勁兒地刨土,沒過多久,手上全是泥,手指甲縫裡也是,混雜在泥土裡的樹幹被他拖走,他剖開滾下來的碎石頭,慌張害怕。
像快要發瘋的猛獸。
手指多處擦破皮,流出血。
而剛發生過坍塌的山體随時還有再坍塌的可能。
“哥——”
小海趕來,知道勸不動他,也随他一起搬石頭剖土,想要把壓在最底下的摩托車和裡面的人救出來。
山丘上修築着一個古老的涼亭,連翹站在下面,眼眶中有眼淚,難過和自責爬滿她的臉龐。
孫阚平看着李空山那樣奮不顧身,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啊,我就剛好想到這法子,沒想到……他那麼奮不顧身。”
連翹的眼淚洶湧奪眶而出,她心裡的愧疚更加劇烈,她不懂,為什麼明明自己打算離開,他還要拼了命地去救她。
甚至想也不想。
别人說她有危險,他就二話不說跑過來。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孫阚平低頭看了下手表上的時間,出聲提醒,即便他知道自己此刻有些“罪孽深重”,但他不得不這麼做。
連翹不舍地注視着山丘下的李空山,她明白,告别的時刻必須來臨。
自責和愧疚有時像不息的河流,有時像波濤洶湧的海浪,她的身子随着她的啜泣而上下顫抖起伏。
對不起李空山。
對不起……
連翹想,等她活明白了她可以是誰,她就把欠他的,都還給他。
她帶着漂浮淚水的眼睛和抽搐顫抖的身子轉身離去,消失在山丘頂部。
樹幹被推走,石頭被挪開,泥土也被剖幹淨,壓在下面的摩托車終于顯現雛形,隻是……
沒有所謂的人,更沒有他所擔心的堯堯。
這裡有的隻是一輛空空如也的摩托車軀殼。
“太過分了!”小海叉腰往後退,氣得咬緊牙,“這不是純純騙我們嗎!哥!這太過分了!哪有這樣對你的!”
小海說什麼也要找連翹和那小警察理論去,要是他們還沒走的話。
小海比任何人都清楚,李空山又不是不讓他們走,可他們呢?
至于這樣為保萬無一失欺騙他,玩弄他的一片真心和感情嗎?
“小海,回來。”
李空山往後退,怔怔站着,目光變得空洞,他開始明白,連翹想走的決心遠比他想象得堅定、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