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空山的心情也不知不覺變得忐忑。
雖說他是個實打實不屑于讀書的人,從小到大就沒對讀書産生過超過三分鐘以上的興趣,但是連翹的所有事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黑武會解散以後,李空山就帶着手底下的兄弟做起了本分生意。附近幾個鄉有許多獨守在家的老人種植着幾大塊田的農作物,收成之時,會有販子來鎮裡收農産品。
但在鄉下老家開墾農作的老人大多腿腳不方便,走去鎮上一趟就得花四十多分鐘。
李空山就帶着手下的人幫老人直接送農作物帶到市裡的市場去賣。
越過低價收貨的販子。
一些不過十九、二十歲的少年下田,上山,運玉米、運稻谷、運花生,從前的街頭混混搖身一變成了成農家小幫手,他們與老人的距離拉近了,皮膚也曬得更健康。
李空山為了不被連翹嫌棄,每次拉貨去市裡的時候,總是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雖然沒曬黑多少,但還是有略微的影響。
某天,李空山照完鏡子,坐回床邊,聳拉着臉,看着寫完作業在收拾書包的連翹,一臉委屈:“堯堯,以後我要是成了一塊小煤球,你還要我嗎?”
“怎麼這麼說?”
自從和李空山住在一起後,連翹越來越發現,李空山其實是個特别容易玻璃心的人——當然,僅限于當他的顔值受到威脅和挑戰時。
連翹自然明白李空山在想什麼,故意笑着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解釋,“李空山,曬就曬了嘛,沒關系的,小小的太陽威脅不了你如此偉大的顔值。”
“再說了,從來都不是我會不會還要你,是你——願意要我。”
她目不轉睛注視着他的眼眸,兩個人屏息,沉默着,任由甜蜜的情愫四處蔓延,像河流,像風浪,像海灣,靜谧而漫長。
一年前的下雨天,少年帶着一幫人踢開田永貴家裡的門,從她敢賭李空山不會見死不救時,兩個人的命運便已經開始緊緊交纏在一起。
李空山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連翹眼裡的珍惜、在意和真摯。
“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去參加高考了,你會不會擔心我考不好?”
“當然不擔心。”
李空山說起話來,總是高調不已,跟他這個人的行事風格一樣。“你可是連翹哎,在所有人裡,我最看好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連翹又問:“那要是我高考失利了呢?”
“那也沒關系。”
李空山格外認真,“你還有我嘛,大不了以後我罩着你,你自己說的,人生有很多種可能,不止腳下這一條路。”
連翹揚起淺淡的嘴角,注視李空山,她從來不需要他給予她任何承諾,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李空山是一個敢作敢當敢負責的人。
從他願意收留她的那一天起,他絕對不會說甩開就甩開。
但她依然需要自己踏上隻屬于自己的戰場。
蹲在李空山身前的連翹起身,從桌子上拿來成績單遞給李空山,“呐,你看。”
李空山漫不經心掃一眼,神情随後變得格外震撼,“連翹翹,你分數又提高了?”
連翹倔強地抽回李空山手裡的成績單,“這還不是最後的結果呢。”
她低下頭,把成績單折好以後,又擡起頭看着李空山,嘴角輕輕上揚。
“不過……我希望最後的結果也能這麼好,這樣,我就可以申請成為你的驕傲了。”
李空山愣了半響,目不轉睛注視着連翹,這一次,大大咧咧又愛張揚的李空山終于按奈不住眼裡的真情自然流露。
“你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啊。”
他說:“你本就是。”
“你是我的國王。”
“而我是你的國度裡唯一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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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放學,連翹再一次見到了當初初來乍到清流鎮就處處打聽田永貴的孫阚平。
她轉身就跑,孫阚平眼疾手快擋在她面前,把她攔下,“就這麼怕見到我?”
連翹知道自己這次跑不掉了,便也不再逃,一臉坦然,無所謂說:“因為見到你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孫阚平兩手叉腰,無奈地看着眼前這個女孩,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總之連翹就是比大多數女孩子都要剛硬,骨子裡似乎總藏着一股勁兒。
“你是個聰明人,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我又來找你,肯定是因為早就已經清楚你是誰了吧。”
她依舊坦然,語調輕快,“是啊,我是叫連翹,也是田永貴戶口本上那個連翹,然後呢?有什麼問題嗎?我說過的,我沒錢,他要欠了你錢,你自己找他去。”
孫阚平對她指指點點,“你你你,你這個小朋友,真是嘴硬啊,事到如今還跟我繞彎子。”
校門口外的人來來往往,學生背着書包嬉笑打鬧,孫阚平出于警惕,把她拉到一邊。
連翹面無表情,異常沉穩,“所以呢?你跑來校門口堵我,想做什麼?”
“榕城那邊有消息了,當年拐賣案中的幾個相關人物我們計劃在一個月以後收網,你什麼時候打算跟我走?”
孫阚平瞧了眼這座背靠丘陵的中學和破破爛爛的街道,“這兒本來就不是你的家。”
連翹不理睬他,繼續往前走。
孫阚平在她身後出聲,“喂,你當初不依不饒地跟警方打電話報警說油菜花田那邊有秘密,忍氣吞聲在清流鎮苟活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連翹止住腳步,盯着斜前方被太陽灼傷的路面,“我給你們提供線索,隻是我欠她們的。但什麼時候走,我自己說了算。我可以跟你回去,也可以去協助辨認當年那批團夥裡出現過的人,但不是現在,你不是說你們還沒收網嗎,那就等一個月後我高考完再說。”
“也是。”孫阚平變得正經,像個家長教育孩子,做思想工作,“這一碼歸一碼,該高考還是得高考啊,畢竟這人生就一次,可重要嘞。”
“當然——你要是以後填報志願上有疑惑也可以找哥哥我,畢竟我當年可是高分上的警校。”
“謝謝,但不必。”連翹繞開他,坦然離開。
孫阚平站在原地,皺緊眉頭,開始自我懷疑,“難道我看起來不像個靠得住的學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