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答案後皇帝皺了皺眉,話語間帶着不滿:“陳雲馳是幹什麼吃的?怎麼看中了這麼個人?”
說着随意将銀票甩回去,紛紛灑灑落了一地。
唐三百忙俯下身子賠笑道:“陳大人必然也不知陳參領回做出這樣的事,許是陳參領上任第一次見欽差,不免慌張才辦錯了事吧?”
“第一次見就敢拿錢賄賂,日後還不知道能幹出什麼事!”皇帝怒氣未消,“先前看也瞧着是老老實實一個孩子,真實太讓朕失望了。”
秦鶴鄰跪在地上,沉默地聽着上首兩人你來我往扮戲,三言兩語将陳雲馳從整件事中摘出去,又給陳貴頭上安了個惶恐不安的借口,心下卻波瀾不驚。
他不在京城的這些日子,朝中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他們離京當日早晨在途中遇到的陳雲馳,對方當時正要去刑部,聽說是找到了那日在玉河上毀壞兩條船的犯人。
朱明信對此萬分激動,畢竟自己的第一個孫子在這場事故中出了事,對于兇手自然是憎恨不已,恨不得親自動手殺了對方以解心中隻恨。
為此,他還往陳府上送了不少東西,隻求在審問過程中讓這犯人吃點苦頭。
雖說這樣不合規矩,但陳雲馳是宛恒的學生,與端王等人又親近,哪怕不能讓對方親自動手,但既然出了人命,那以命償命也是應當的。
但陳雲馳審這犯人時,從始至終都隻是以引發騷動為主,甚至半點沒提那個被害死的孩子,最終判決也隻是以流放論。
還是朱明信哭得太厲害驚動了皇帝,最後改了判決。
秦鶴鄰自然知道犯人不一定是真正的兇手,但朱明信不知,他堅定不移認為這是陳雲馳蓄意想要與他對着幹,對此,陳雲馳隻驚訝表示,他并不知孩子的事,以為沒有傷亡。
這種瞎話自然騙不過朱明信,但他也不知陳雲馳為何一定要這樣與他對着幹。一來二去兩人的梁子就此截下,任端王與宛恒怎麼勸和都無法。
而就在這節骨眼之時,皇帝下了三皇子封王建府的旨意,而今陛下已經四十多,至今沒有立太子的打算,前幾任皇帝大約都是五十多歲殡天,朝中大臣不是不着急的。
現在三皇子建府意味着徹底成年,不出意外接下來的太子會在這兩人之中出現。
衆臣心裡紛紛打起了小算盤,不知該将前途壓在誰身上。
也就是差不多同一時間,三皇子入朝,選了刑部,而刑部如今主事,正是陳雲馳。
如此一來,陳雲馳前些日子做的那些事,所代表的含義也不言而喻了。
也為此,皇帝現在暫時不會動陳雲馳。
而這一切都是秦鶴鄰回京之後才知道的,畢竟前世,陳雲馳雖并未對端王做出什麼支持,卻也從始至終沒有與三皇子走得過近。
以至于最後陳雲馳死時反倒對端王造成了不小的損害。
雖說今世陳雲馳成了三皇子的人,不一定會像前世那樣莽撞自尋死路,但作為被他殺過一次的人,秦鶴鄰能做的卻很多。
秦鶴鄰低下身,姿态愈發顯得恭敬無害。
隻是現在還需要點時間。
“你先起來吧。”皇帝與唐三百說完話,這才有空看向秦鶴鄰,緩緩道,“聽說這次赈災出了岔子?”
秦鶴鄰站起,卻依舊俯身:“是,其中一個商人臨了擡價,叫官兵扣住了。”
“把頭擡起來,那麼好看一張臉,别遮遮掩掩的。”皇帝歪了歪身子,“聽說川甯百姓驚惶得不行,晚些時候是你自己出錢替他們備了糧送來的?”
官府賣糧的步驟繁多流程複雜,來取糧的得一個一個驗了身份寫明家中人口,查過确定無誤後才能統一簽字取糧,而王器便是在最後一步才改了話頭。
若再來人讓這些百姓将這些事重複一遍,那隻怕情況要更糟糕。
故而秦鶴鄰幹脆自己掏錢,先替川甯的百姓買了五日的糧。
待事情平息之後,才又慢慢在衙門厘清賬目。
秦鶴鄰擡起臉,卻依舊垂着眼皮盯着地面:“陛下派臣前去赈災,臣不敢耽誤正事。”
皇帝:“不用這麼緊張,朕不是怪你,這事你做的不錯。”災情本就緊急,晚了半日都可能對朝廷名聲造成不可逆的損傷,秦鶴鄰此舉必然會讓朝廷多花些錢,但兩害相較取其輕,也能體諒。
至于那王器已經死了,但背後之人的身份卻也明晰,皇帝有自己的打算,對于秦鶴鄰此行的成果還算滿意。
剛出翰林院的小孩,能做到這份上,也很不錯了。
皇帝不由有些慶幸自己當初在秦鶴鄰剛出來時将他往牢裡送一遭,極早将這孩子拉到自己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