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客當然知道這個名字。
畢竟不到三十歲便當上一省指揮使,這個成績放到整個大興也是鳳毛麟角。
更何況若不是陳雲馳在陝西最信任和看好的人,也不會被推舉上這個位置。
陳貴應該很早之前便知道有她這麼個人了。
腦海中閃過方才羅浮說的話,白梅客很快明白過來,羅浮一人必然是沒辦法見到王器的,現在看來,陳貴就是這位領路人。
攤位上擺的都是長條闆凳,陳貴人高馬大坐上去難免會有些拘謹,但他好像既沒有坐下說話的打算,卻也不像隻打算與白梅客打個招呼就走。
一時站在桌前,詭異的舉動引得老闆往這邊頻頻投來目光。
白梅客輕輕敲了敲桌子,想盡快結束這場對話:“那陳大人,也是出來溜達的?”
陳貴搖搖頭,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語氣熟稔:“當然不是,我又不像某人吵了架心情不好才出門。”
這個“某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白梅客閃了閃睫,方才困擾的很多事情在這一瞬間得到了解答。
銀票消失應當不是羅浮的手筆,無論如何,羅浮現在是沒有讓她發現的打算的,若不是銀票不見,哪怕她看到羅浮大半夜從外面回來也不會起什麼疑心。
隻是不知陳貴這樣做,到底是出于什麼目的?
陳貴龇牙笑了笑,白森森的牙在夜色之下看着有些可怖:“您現在一定在想我是為了什麼吧?”
白梅客皺起眉,隐約意識到陳貴有點不對勁。
不論如何,現在這個時候碰見這樣一個男人,若對方心存惡意,白梅客并無自信全身而退,就算有事商談,重新挑個時候也比着大半夜要好。
思至此,白梅客當即起身打算離開,卻不料還沒站起身,就被陳貴按住了肩膀。
也不知他怎麼使的力,他的手在那,白梅客竟不能挪動分毫。
硬碰硬不是對手,未免動靜鬧太大波及一旁的老闆,白梅客隻掙紮了一瞬間,決定先依這陳貴看看他有什麼打算。
重新坐回去,她的順從顯然愉悅到了陳貴,但這也隻是讓他面上的笑更為猙獰。
“徐夫人果然聰明,其實我來找您也不是為了什麼大事。”陳貴慢條斯理道,“主要是擔心我開的一些小小玩笑影響了夫人您的好興緻,這才前來道歉。”
陳貴說着收回手,一瞬間白梅客隻覺自己身上的禁锢都少了許多。
“錢是你拿的。”白梅客看着陳貴笃定道。
陳貴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發出一陣有些奇怪的悶響:“先前王器不識眼色擾了夫人,我想幫您解決煩憂來着。”
所以……白梅客眯了眯眼,陳貴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比她以為的要重要得多,那王器擡價應當便是受了他的指示。
白梅客心裡估量,羅浮在這其中應當也隻是一個服從的位置。
但她始終不明白,陳貴,或者說陳雲馳,要王器做這件事能對秦鶴鄰産生什麼影響?
最多也隻能牽扯一句赈災不利,但現在也已經完全控制住形勢了。
況且哪怕對于皇帝來說,最關心的應當也是誰那麼大膽子在背後指使王器。
“啊?您還不知道嗎?”看着白梅客的神情,陳貴很無奈地歪了歪腦袋。
幾聲悶雷從遠處雲層中傳來,溫度猛然降低,風越起越大,吹得攤面上的小帳篷獵獵作響。
突如其來的,快下雨了。
這動靜驚動了周圍不少人,久不下雨,街邊紛紛推開窗,探出腦袋張望天際。
街上漸漸熱鬧起來,說話交流聲不絕于耳,連攤子老闆都搖着蒲扇起身打探。
人聲漸嚣中,白梅客看到對面陳貴動了動嘴。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白梅客什麼都沒聽見,卻依然從他的唇形中讀出了未盡之意——
王器死了。
白梅客睜大了眼。
若說赈災出了點小岔子皇帝不至于怪罪秦鶴鄰,但沒有保護好王器,皇帝沒辦法知道插手陝南赈災的人是誰,難免不會将怒氣牽扯到秦鶴鄰頭上。
白梅客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原來這才是他們的打算。
既然秦鶴鄰在赈災一事上準備充分,那幹脆略過赈災,在旁的事上給他扣帽子。
反正隻要皇帝不喜歡他就好了。
而現在若要解決此事,唯一的辦法便是揪出真正指使王器的那個人。